钱!
So much 钱!
大春老板看到那几张红彤彤的现金,小小的眼睛中冲出两个巨大并闪瞎眼的“?”符号,他咽了口唾沫,半分钟后才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目光从上面撕下来,揣了揣自己的手,问:“孩子,你这么年轻有啥想不开的呀?”
药店的一切都让魏长黎感到不适,以至于他现在的表情已经差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勉强拾起一点耐心,对眼前的胖老板说:“我不干别的。”
大春微笑,心道来这里买药的人十个有八个都这么说。
“我只是想睡觉,”魏长黎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放轻声音说,“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大春以一种“不用装了我都懂”的不信任的目光看他几秒,随后抬起自己短粗的手指,往隔壁指了指:“旁边小卖铺老白干搭着牛栏山按箱卖,第二件半价哦~”
魏长黎并不喜欢那种喝得沉醉后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他现在只想平静地、不用想任何事情地睡眠,于是又从外套的兜里掏出200块。
“!”
在金钱的诱惑下,大春也不想把这块大肥肉放走,他略作沉吟,眯着眼睛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不干别的?”
魏长黎颔首。
胖老板故作为难地点点头,随后弯下腰,咕俅着身子钻到药架的最下方,翻出一板小白药片,拍了拍灰,又攀着他的收银台站直身体。
他用手掰了两粒出来,包进纸里递给魏长黎:“小兄弟,一盒呢我肯定是不会卖给你的,但这个分量足够你睡个好觉了,还要吗?”
魏长黎望着那个小小的纸包,并不废话,放下钱拿下药就走。
大春的声音从后面紧紧追过来:“诶走那么快!你先掰半片试试,要是能睡着就不用加药量了哈,还有吃完这个可不能去喝老白干和牛栏山了——”
“啪。”
药房门从外面关上了,鼓进来一阵夜风。
“嘿,现在的小青年脾气都这么暴躁吗……”
大春嘟囔着摇了摇头,随后又扬起一个财迷的笑容,把面前这几张现金细细码好,继续拿起手机,重新回到了刺激激烈的斗地主战场之中。
·
魏长黎拿着小纸包回到出租屋,去厨房里做了些热水,就着水咽了一片小药粒。
大春给的这种安眠|药其实是比较温和的那一类,在医院处方药里面很常见,起效时间在半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之间,魏长黎喝完药就跟木乃伊一样,干巴巴地躺在床上。
这个房间里什么都狭窄闭塞,唯独这个床是1.8米乘2米的双人床,据房东说他的上一户租客是一对进城打工的夫妻,攒了半个月的钱把原来的单人床给换了。
魏长黎原来不觉得空,直到后来暴风雪过境的时候颜序在这里暂住了几天。这地方根本没有别的落脚的地方,所以那些被恶劣天气困住的日子里,他们多数时间都在床上。
最开始两个人保持着一种微妙而尴尬的距离,但在这种连对方呼吸声都能听见的狭小空间里,他们也很难完全冷着。
魏长黎维持着自己大学里保留的习惯,闲下来喜欢找电影看,大多是长篇幅大部头的意识流作品,基本还都带点抽象的实验性在。他自己也不能时刻保持专注,偶尔会看着看着小憩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已经越进了两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的那条线内,靠在颜序的肩头甚至枕着他的肚子。
他们离得太近了,以至于无论是视线还是触碰都是暧昧。
两个人都没有将这种贴近当作和好,却又都没舍得打破这场难得的平静。
当颜序离开以后,魏长黎忽然觉得床空,空得不习惯。
陶柚问他为什么临近年末却像个陀螺一样旋转在各个剧组之间,攒钱的确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或者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他不喜欢待在这个突然变得冷清的房间里。
冷清、单调、摇摇欲坠,这个租屋依旧像是他失败困顿的生活的映射,记忆里的那几天像是烧癔症后的一场春/梦。
此时魏长黎躺在床上,感觉到睡意在药物作用的影响下缓缓占据了他的神经,他在陷入迷睡前忽然撑起身子看了一眼手机,但不知该遗憾还是该宽慰的是,整部手机没再收到任何一条消息。
他缓缓笑了笑,愈发觉得心中产生的那份不甘和失望以及产生这种情绪的自己是多么的卑劣与轻贱。
咚咚咚……
魏长黎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敲门。
他的眼球在闭紧的眼皮上无声地滚动了下,将醒不醒地握了把被子。
“咚咚!”
真的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