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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番外 春风无渡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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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垄断性地掌握且从未停止深入开发九阴素女所留下的传承洞府“素女陵”千年,自信仙道诸家在性修这项上的精研无有出右者,故而生出了求助向完全不同修持体系下密宗婆罗门的契源,恰巧,江朝云也具备人脉。

“——虽婆罗门一向极为神秘,但与江家暗中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多年通过游仙楼采购炉鼎…不过他们不叫炉鼎,而有自己的称呼‘肉莲花’,以及与仙门诸家差别很大的是,他们只在未经仙道调教的童贞少女间挑选,带回婆罗门再施以密宗特殊的修持改造。而江朝云找来这位先生,确善异术,絮儿你生下后能活下来都要多亏他施种种秘法:行针——却不是刺激寻常穴位,还不时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叶片哺入你口中……只是你情况才稍好转些,他就离开了,我本是极不愿放他走的,不放心怕之后你情况万一再有恶化……”

宣桃无法不记得仙历一二二年,那个飘飞初雪的凛冬,小宣虞早产而生,更天生孱弱瘦小,还被她紧紧抱在厚厚的襁褓间,但依然能感到这婴儿身上的温度就如那渗人的寒冰一样——太素阴毒恰就来源于他体质,是以这层遮蔽,与其说能聊胜于无地予这孩子少许暖意,更多不过是方便宣桃能耐受住至寒而将他时时抱在怀里罢了:宣桃几乎稍隔片刻就要神经质似的去紧贴到他心口感受小宣虞的心跳——实在是因为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这个孩子除极少时候能有极轻弱微小的动弹反应外,完全就像个死婴!宣桃甚至都总是摸不太到他的脉搏呼吸,这具小身体里俨然时时都只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气,而某一刹,或许稍有不注意,就可能游烟似的散去,彻底消散在这人世间了,且更加重了宣桃精神紧张的是,居然还有人要同她抢夺孩子!

——清妙老道找上门来,同江朝歌透露恐吓了一通关于小宣虞的命格,江朝歌对那过分耸异的部分倒没太当回事,但整体却是信了的:无他,任谁知晓这个孩子清楚的来历,再看到那么个浑身惨白又青紫、永远闭着眼就像个死胎的玩意,都会觉得不祥至极!他们这样大富贵的人家尤其忌讳,更触江朝歌霉头的是,宣柳死后,宣桃受刺激性情大改,再也没了往日的小意干练,不仅再也顾不得去维持欢场上的交际了,甚至连江朝歌本人都被过分冷落,整天就神经兮兮地抱着那么个晦气玩意不肯撒手——所以江朝歌本来是极乐意拿小宣虞这么个包袱来跟清妙交易换点好处的,但没想到的是,回去和宣桃一提,这个女人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发癫顽抗,甚至扬言:“谁也别想把孩子从我这里夺走!除非我死!江朝歌,除非你能杀了我!”双方大吵大闹,江朝歌派人上前硬抢,宣桃应激反抗更直接动手杀了人,到最后看到江朝歌被气得铁青的脸色,又服软跪地涟涟哭着哀求,说除了这个以后什么都愿意配合,才教江朝歌暂罢性地妥协退让了。

但这遭还未平,一直就靠其吊着小宣虞命的那人又不顾宣桃万般反对决意离开了,宣桃在送行他的过程中还没有放弃挽留:“先生就算有什么急事非要赶着走,也可以办完就回来啊?或者我直接找人代您去,主要孩子现在还实在离不开您…再怎么也该留下个紧要联络的方式,否则万一絮儿病情又恶化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不免想起清妙来抢孩子的说辞,恨声:“那可恶的天机观老道说絮儿是什么全阴童子命,是阴煞降到人世,咒他命里和这世间的一切都无缘分,注定将在这人间的什么都留不住……”然而从她颤抖的声线里,却可听出她其实是极害怕自己真应言养不活小宣虞的。

天地落雪,落在那人的白发间,也落在小宣虞天生秀密的长睫——宣桃并没注意到,他却分明感应到了小宣虞尽管仍阖着的眼帘随着宣桃不自禁的哭腔微许地颤抖,有了被唤醒的前兆,于是道:“我是否滞留,都没有太大意义——当然如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教他颂念我的名,记住,我名曰:‘苏娑诃’——你应该知晓一些‘名’的道法意义,所以无论你想要彻底唤醒他,还是继续强留住他在你身边,也都可以多唤你们给他命得名字。”

宣桃愣了下,不确定地确认:“‘絮儿’?”恰恰是因为知道“名”的称谓会影响到“实”,所以宣桃其实并不太喜欢虞粲之给小宣虞起得这个小名,因为柳絮的喻指总不免和离辞飘泊、无依无常的薄命联系在一起,不就正合了清妙的谶言吗?

苏娑诃看出她在忌讳什么,道:“恰恰,絮,种也,是无论沦落到何处都总能自行生发的因;音绪,更意味一切缘起——你不是怕他因风离散吗?你这样每叫一声他的名,即是发愿,就会加深你们间的牵挂羁绊,不过这样捆绑的联系一旦建立,影响必定是双向的,固然可以将他阴魂彻底系渡来此间,与这副身躯融合,而随着融合加深,你担心的所谓太素阴毒,就自然会为他更寒彻的怨恚魂气所抑制平衡,身魂附一,他便将真正‘醒来’——但同样的话我也曾告知与你姐姐:你要想好,他并非你们任何人世俗所理解的‘孩子’,所谓‘天地生人’——他乃是受感召于此方天地间至极强烈的怨执结念,由生死苦海间最深重的血煞邪气凝就,应世造劫而来,所以必将生伴身携那最穷凶极恶的血光动荡厄劫,对任何‘人’来说,一旦沾染上相关的噩运,迎来的灾难都一定会是殃生灭顶的。”虞粲之、宣柳无疑就是血淋淋的前例。

然这番耸动的道理宣柳可以听信,但落到宣桃耳中,就只有不以为然:开什么玩笑?絮儿不是姐姐的骨肉是谁的?况苏娑诃与清妙的说辞不谋而合了,更在如此巧合的时机辞行,宣桃惯工算计人心的伎俩,自然疑心想到了苏娑诃其实是受江朝歌指使,故意来给她威胁施压,以逼她遂他们想法交出絮儿!宣桃要是连这么低级的当都上,那真是白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是戆大吧!

认清这苏娑诃乃江朝歌走狗后,宣桃对其拉拢之心便淡了,宁愿之后再去找厉害的医师,更何况,她可也难忘这个人就是出谋让姐姐万劫不复的推手!

——“说到底无非因对方已是突破金丹六境的大修,所以不足量的太素没办法对这样功力醇厚的阳体造成足够致命的伤害,那么,炼出更精纯的太素体不就能做到了?”苏娑诃听江朝云总结后道。

“可凭宣柳如今的修为,两人间的差距,哪就能那么一蹴速成?这说起来,我们江氏的手段短时日怕也难达成,”江朝云听出他言下之意:“先生是有办法为之?!”

……宣柳和虞粲之“红尘”定情后,有一段与这世间最寻常平凡的恩爱夫妻无异的相守时光,两人闲来琴箫合奏,莳花弄草,饲养灵宠,虞粲之每日给宣柳舞剑,还说以后教给他们孩子……是的,孩子,他们已有了孩子——是情到浓时,宣柳提出的,想与爱人孕育子嗣:“那样我们才会完满。”虞粲之被哄得晕头转向,自没有不答应的。宣柳更看不出任何不情愿的勉强来,宣桃回忆说:“我从没见她那样幸福过,就是我们少女在家时都没有,我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快乐,整个人的模样、眼睛里带的笑都是亮盈盈的。”

宣桃其实一直知道姐姐和她追求不同:扪心自问,即便有机会重回十年前,宣桃大概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她不可能在明知这世上有仙山、有往上攀的仙途,还甘于留守在井底,只能去仰望天际想象仙人的生活——她一定也要亲自去那之间看一看!即便要为此付出太惨痛的代价,即便后来知道了所向并非梦中蟾宫……

宣桃唯一真正后悔的只有当初不该也裹挟了姐姐至此——宣柳在游仙楼十年,从来没有一刻不是郁郁寡欢的,受不住良心谴责,开始笃信虔供神佛,以青灯古佛寻求内心的平静,自虐般行清净苦修。玉璇玑院经常一畔是琉璃钟琥珀浓、罗帏绣幕围香风的银靡,另一畔却在昼夜不歇的焚香缭绕、念佛诵经!但看多了倚门献笑的娼妓,许多游仙楼的客人还就觉宣柳这份萦纡忧郁的清韵别致,还专门戏称宣柳是那“混于风尘之中,专来钩牵度他等银欲之辈”的“锁骨菩萨”,而游仙楼中的众炉鼎则嬉笑着绰她作“保佑孩子、慈悲为怀”的“杨柳观音”,玩笑得多了,她抚育那些孩子们还会故意滑稽模仿宣柳拜佛念经的样子起哄着拜她,就算被宣柳无数次严肃教训:“别造口业!我罪孽如此沉重,怎么能这样称呼亵渎神佛?!”也完全没人当做一回事,反被所有人一起作弄哄笑:“快看泥菩萨生气了!真气了!”——不过也不能多怪他们轻慢宣柳的信仰,毕竟陷于红尘欲孽如此沉郁处,从没见哪个神佛当真来过此间显一显灵,既然不当用,那么还有谁会白白信奉呢?宣桃更是满心欲望野心的女人,她其实一直都不太懂宣柳到底是想要什么的,直到见证了宣柳与虞粲之相爱后的情态,才意识到对于姐姐来说,原来相夫教子的简单静好才是她最憧憬的,可对寻常人容易的愿望,原本宣柳也唾手可得的,如今因为自己,姐姐却万难企及……

宣柳看出宣桃的愧疚,主动说:“小夭,我就从没有怪过你——更何况,如果我没来玉京,那我就遇不到他了。”

她这时已然显怀,而随着这具阴胎的炼化孕育,宣柳也在像被吸干似的形销骨立,虞粲之日日忧心她的情况,宣桃知道内情更看得难受——以宣桃的薄情寡义,男女间真挚的爱情是她怎么也不可理解的,宣柳和虞粲之的相爱在她看来,对他们两个人而言,更都是祸事,所以她后来对小宣虞的讲述,其实也一直在潜移默化地传达着:虞粲之原本可以不中江氏给他设的阴谋,却是因痴愚的爱情盲目下弄丢了性命,那么宣柳呢?也无疑是爱情害死了她——宣桃那时也怎么都没法理解:宣柳明明在没真正爱上虞粲之时都不愿谋害他,却为什么在挚爱虞粲之后,反倒坚决执行害他的毒计……明明她还建议过:“姐姐,你和虞粲之逃走吧,他那么听你话,你就教他别非在江氏头上动土了,你们去躲到哪儿——也不用担心你的命契还握在江氏手里,我来想办法。”固然这主意风险仍很大,宣桃也没信心真能像她打得包票一样办成,可难道还有更好解决的法子吗?宣柳当时为什么没答应?

“她只是对我说:‘小夭,我已罪无可赦,犯下了这世间最残忍的业,是一定要下无间地狱的。’,但讲这话的表情却无比坦然平静,甚至仍充溢着幸福和期待,再也不见从前做类似忏悔时候的自责痛苦了——所以我想姐姐大概早就已决心与虞粲之共同赴死了吧?”宣桃只能让自己想到了这种解释——宣柳所有的太素精华渐渐都被炼化入胎儿的身体,自身却没了修为依傍,便越来越耐受不住胞宫里的阴胎,更要命的是,这胎儿还是个纯粹的男身!却被迫吸收进了太深厚的太素阴毒——如果不是虞粲之时时在渡精纯元阳去做平衡,这胎儿绝没一丝活路!宣柳亦会遭不住!而虞粲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妻儿丧命?于是不绝渡去越来越多元阳修为……

“絮儿,你爹娘真的都是很好的人,也都遭受了莫大不白的冤苦——虞粲之最后也是为了救你娘和你,才搭去了命…而你娘在那后饱含着悲苦写下这封陈情书…”

宣桃说着,取出宣柳遗书想交给小宣虞让他自己阅读上面的血书文字,可才展开一角瞥见姐姐熟悉的笔迹,宣桃的情绪就彻底崩溃了,泣不成声,递绢书的手也在发着抖:“絮儿,姐姐不是生下你就故意撒手而去的,她是没有办法再承受下去了——你不要怪她,要怪就怪姨母的错吧,姨母才是坏女人,万不该也去伙同将她逼到那样狠绝的地步……”

但小宣虞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他仍在那么静静专注地注视着宣桃,听完父母凄苦的故事,果然也未见他像他所看不上的那个绰号眉间尺的小孩一样立即悲愤填膺,甚至比起宣桃此时的肝肠寸断,都无疑表现得太冷静自持了,黑曜曜的眼瞳里没见染上什么明显的情绪,更未掉一滴的眼泪,他只是伸出了小手,去给宣桃擦拭泪水:“别哭了,我不觉得你是坏女人。”

小宣虞抿了抿唇,还试图说点什么,但他的性格实在不怎么会说软和安慰人的话,也做不出直白的情感抒发,于是只能想到借用宣桃平时总挂在嘴边唠叨他的措辞劝她:“你这样也一点都不‘美姿仪’,鼻涕都流出来了。”

——宣桃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出身给她带来的限制,认为这是自己现今仍不得不低人一等的根源,所以她一直是严格以仙门世家培育子弟的体系、方式教养小宣虞,执行标准极为严苛,不过小宣虞学是学会了,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懂得“听话”的孩子——对一切他非常有自行的判定、喜好,很多东西,学完了他觉得不喜欢,不管宣桃怎么强调照样不放在心上丢到一边,就譬如世家对礼仪容止的要求,以小宣虞的天性,对这些东西就不怎么在乎感兴趣,他对自己、别人的外表长成什么样子都没太大感觉,加之他的身体从来病歪歪得难受,经常就图个懒散随意,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就惯没骨头一样逶迤侧蜷躺着看书,还把头趴枕在桌上写字,宣桃每每约束他,他其实还有点反感,只是宣桃也是执拗的人,打心底觉得絮儿本就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天资卓著,就更一定要把他打造得处处包括细节皆完美无瑕,什么地方都不能教别人比了下去。

宣桃就是这么一个惯来要占尖的女人,小宣虞这也还是第一次见她呜呜哭得这么小女孩似的失态,让小宣虞这一刻只觉得姨母真是可怜,遂用小手捧住她的头面,又认真重复了遍:“我觉得你好,就算你不好,我也会觉得你好……”这话中其实已含着小宣虞隐晦的情感表态,但即便对宣桃,他也还是说不出“喜欢”“爱”这类太热情袒露的词,这些词的意义相对他的心思也无疑太贫乏了——他对宣桃最深切复杂的那部分感情,是他沉郁在心里连对宣桃本人也不愿亦无法多展示的。

而他们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就在这时,院里突然传来通禀:江朝歌到了!

宣桃连忙收拾情绪、整理仪容,刚要着急叮嘱絮儿不要露出任何端倪,就见小宣虞已是自行默默把宣柳的血书拾起完全藏进了袖中。

但他早慧得已知道要收起旁证,却还不太懂得要收起自己的目光——江朝歌进来时,小宣虞就一直在用那黑幽幽的眸子一点也不错地追随盯紧了他,含着比平时都还要露骨的打量,江朝歌当然有所觉,不免不太舒服地皱眉——小宣虞在身魂渐渐附牢后,太素毒不再去往体表溢渗,所以皮肤表面的青紫淡去了许多,头脸上更基本看不见了,可这个孩子给江朝歌的渗人感觉却完全没消失!比如这几年时间里,凡江朝歌在场,就根本没听到过他张嘴作声,就跟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娃娃似的,却总是在用那种令人不适的不善眼神看自己!

“好了,絮儿,你先回房去吧,”宣桃清楚江朝歌对小宣虞的厌恶心结,拉着小宣虞行过礼后,赶紧避免他们接触:“不许看书到太晚,明早考你功课,知道吗?”

……

夜幕渐渐低垂。

侍女云儿取了晚膳回来,却见小宣虞仍没有反应地站在门口,亦顺着他在看的方向张望了半天,也没搞懂:“你站这儿瞧啥瞧这么久了?不吃饭?”——那边不就是宣桃的寝殿吗?

小宣虞转回身进屋:“我不想吃,你都替我吃了吧,还是别教姨母发现了。”

“哦,但你怎么都不愿意吃饭了?我最近食补得别人都说我有好几层下巴了……”云儿半天没听见小宣虞回话,一看就见小宣虞正低着头坐在床沿,不知道在想什么:“你怎么啊,心情不好?”

“每次……来了,姨母都马上急着把我赶走,”小宣虞一直极厌憎江朝歌,私下里都排斥叫他的名字,而云儿是小宣虞自己选定的贴身婢女——不过她能在宣桃手下一众能人里脱颖而出,却恰恰是因为脑子不怎么灵光:别人对小宣虞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自己一套套的说辞多少难免觉得奇怪,云儿脑袋里却没生这根弦,只觉得他不一直就这样嘛,旁人也都知道宣桃才是最该讨好的女主人,小宣虞再聪颖也就是个小屁孩,云儿却照小宣虞吩咐什么下意识办什么,尽帮他对宣桃阳奉阴违,根本颠倒了可以糊弄慢怠的对象,却也正是因此种种而独得了小宣虞青眼,被视为唯一可以讨论些心里话的“心腹”:“你说,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双修呗,”云儿说,不过小宣虞这么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云儿只觉得他是被冷落了所以不高兴:“但宣姬还是更关切你啦。”

小宣虞点点头:“而且姨母方才和我说,爱上男人是件特别蠢的事……”不过他嘴上固然在这么回云儿,可心里实际想的却是自己之前几次偷偷跑去觑视,想搞清楚姨母急着赶走他到底是为与江朝歌做甚,于是看到的场面……江朝歌狰狞粗喘,(这段描写怎么都不给过,大家想像下吧)…他们的舌头还激烈搅和纠缠在一起,像两条疯狂摆尾的蛇一样吞噬着彼此的一切…小宣虞不能理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可却感受到了莫大冲击:青欲中太过chi裸的宣桃令他感到了完全的陌生!她的面目都因那份银浪神态变得扭曲全非了,也迸发着小宣虞从没见过的激情生命力,可这种极致而混淆的丑和美无疑都完全与小宣虞的印象割裂了,甚至还发生了更不堪入目的:她为什么要把那么脏那么恶心的那个东西(想象下吧)而且宣桃做这时自践尊严的姿势,主动、熟练、贪婪的情态,直钩钩锁着江朝歌的媚意眼神——江朝歌的那个玩意是小宣虞所见过这个世界上最丑陋最引人作呕的东西,可宣桃(嗯咽了)

——小宣虞即便现在每回想起,还是会胃一阵阵剧烈不舒服,生理性地非常想呕吐…他无法控制自己最真实强烈的反感憎恶,更不能接受是自己的姨母宣桃做了这等脏至极、恶心至极的事……可他又怎么能由衷嫌恶宣桃脏、恶心呢?

更让小宣虞觉得割裂的,是宣桃对小宣虞口口声声说她不“爱”且憎恨江朝歌,可她又可以和江朝歌做尽亲密到让小宣虞只是旁观都难以忍受的事,看起来还乐在其中。

——宣桃重视对小宣虞的培育,各方面皆设定了无数要求,但或许悲哀的是,大多世俗道德的标准是早被宣桃认为是累赘抛弃了的,所以她当然也不会对小宣虞去强调这些是非善恶的观念,而她所言传身教的功利生存之道,却也无疑过早就教小宣虞接触见证到了人性赤裸的野蛮、虚伪,欲望将人极恐怖的异化:人居然可以为了欲望利益出卖作践自己的□□,将灵与肉粗暴分割,甚至也出卖自己的灵魂!还有男女□□关系的龌龊……而更残酷的是,小宣虞是从他最亲近、他依赖生存而无私保护着他的姨母身上第一次认识到了这些。

而正如沈乾所说,一个人在年幼未经矫正时,会暴露最根本的天性——小宣虞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观念,却天生一种绝对坚决的性情:对任何人事都保有极端明晰的好恶,不懂得白璧微瑕,受不了妥协折中,甚至对自己的感情也严苛得容不下一点掺杂,这就造成了他尚没有办法去意识到宣桃人性中的一些斑斓确实是“坏烂”甚至“毒”的,他只知道姨母对他用心用情抚育关爱,所以无法允许自己有任何“反感”宣桃的部分,同样,就像今天他听到宣桃向自己忏悔对宣柳、虞粲之犯下的错,出于对宣桃的感情,他也确实没有觉出宣桃错、坏在哪里。

小宣虞可能确实足够现实冷漠,没有办法对从未见过、相处过、只存在在宣桃讲述里的“虚幻”爹娘产生多么浓厚的感情,但他的内心对此倒也并非毫无波澜:原来我身体的这个病是这么来的,小宣虞想。

太素对男体天然的阴损让小宣虞从有知觉开始,感到的就是毒素的侵蚀折磨,即便后来两相已达成微妙的平衡,他也习惯了和这个病痛共存,但身体里在搅动至寒冰碴似的疼痛依然无时无刻不在,且注定如蛆附骨要伴他一生——不过第一次清楚到这个病由来的这个时候,小宣虞内心深处最鲜明的感受还不是对父母的怨怼,相反,他其实因宣桃反复强调的:“你爹娘都是非常好的人”“他们都非常非常爱你”“尤其你娘,她那么喜欢孩子,对你的出生充满了期待”……而不免悄无声息地生出了一点非常隐秘的欢悦,和更隐秘的对宣柳和虞粲之的慕孺之情,暂时压过了其他任何。

——宣桃的描述太有诱惑力了,甚至美好得简直有难以言喻的虚幻感:英雄侠义的爹爹,温柔善良的娘亲,他们间即便不幸绽开在肮脏里也不减纯洁美好的挚爱,而他们爱情结出的果实、证明,更得到了两个人共同的期望和爱意:这个小孩子是爹娘愿意牺牲自身的性命来孕育保护,还当作了留予这个世界的希望的……大概没有小孩子能拒绝这么完美无私地深爱着自己的父母,就连小宣虞也不能。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对自己的父母第一次产生了好奇——而相比虞粲之,无疑宣柳的形象在宣桃富含感情的描述下显得更丰满亲切,就连宣柳行为里显著矛盾不协调的部分,宣桃也用浮想仿佛给她蒙上了一层面纱。

——小宣虞其实早就了解宣柳的存在,因他现在住的就是宣柳从前的寝殿,而宣桃出于对姐姐的怀念,一直以来特意未改变殿内任何,还小心维持着姐姐在时的原貌。是以这寝殿内仍保留了宣柳的许多遗物,琴、谱、经卷、供奉的佛像、甚至衣物……以使这室内好像经年仍留存着宣柳清冷的香意一样,让人感到亲切,这是阿娘的气息,小宣虞在此前并未特别在意过,如今却忍不住问云儿:“你还记得我娘什么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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