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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纪念番外——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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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五年(发文五周年纪念番外)

薛敬刚拜山那会儿,鸿鹄还远不是后来的规模,那时只有三座寨山,分别是石头堡、大怒和孤山,二爷他们相继拜山后,鸿鹄秣兵推北,逐渐将主寨又北扩了五座寨山——涤浊、高哨、扎鼓王、湛明、杀草木。至此,鸿鹄八寨建制初成。

这一年,是泽济二十七年末,二爷拜山后的第四个年头。

这年,薛敬十四岁,个头连月地长,到了年尾已经能和守山人比肩,陆老三瞧着比自己还冒出头尖儿的薛敬直犯愁,嫌他费布,夹棉的马裤隔月就要新缝;

这年,流星刚默会逍遥游,还正掰着指头,跟庄老爷子对簿大椿树和蟪蛄相差的寿岁,追问二爷,鲲鹏展翅到底是不是三千六百二十五里;

这年,蓝舟北拓阴山马道,和葛笑联手,将游匪彻底赶至阴山以北,再不敢南犯;

这年,原本已好不容易将阴山黑市打通的万八千遇见了阻力,九月原本是寨中置办新马的时节,走马坡上的驯马师早已枕戈待旦,然而万大寨主回来时两手空空,连一簇马鬃都没瞧见,当夜,生杀帐彻夜明灯,守山人也被从九则峰顶叫了回来。

“二爷,这事不能赖我啊!”万八千跪在虎头椅前,头上插着一撮马毛,委屈又狼狈,“是那阴山游匪被老四老五一顿凶追猛打打出了屁,他们那匪头,叫‘臭猴子’的,缩在极北的山包里不敢冒头,整个阴山黑市都被一个叫‘三阳寨’的老匪窝占了,他们和当地官府勾结,说是从此再不卖南边一匹战马!我、我也没招啊……”

葛笑一听他这话直接炸了,噌地一下站起来,“老万,你这是什么话?!是你自己跑去三阳寨点的炮,非但没跟人家把买卖谈妥,反倒将我和老四这一年来北推的战果全糟践了!你一个大寨主,带着小千号人愣是没干过人家,死伤了近百名兄弟不说,还被人家秃毛鸡一样插着根马尾毛,屁滚尿流地赶回来,丢人丢到鹘狗那里,我他妈还没问你责呢,你倒会先咬人!”

“我哪咬你了!”万八千作势起身,“老五,我也拼了命,流了血,今年这马镖子我是一匹也没带回来不错,可往年的镖头哪年不是我拿得最多!你不能因为这一次就把我以前的功垛都拔了,我已经够惨了,你还往我伤口上撒盐!”

“你他娘的还有理了——我!”

“都少吵两句!”陆荣上前拽开两人,劝起架,“老五你少说几句!老万,一码归一码,错就是错,你也别在这喊冤了!”

蓝舟也气得不行,手里攥着马鞭,始终黑沉着脸,等他们吵完方才开口,话音却是朝着主座的,“二爷,快到年关了,兄弟们白忙活一场,到现在一匹金标战马都没捞着,还死伤了这么多兄弟,这气要是就这么咽了,我蓝舟可不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时北推反杀,就等您一句话!”

“二爷!”万八千一听这话,立马又跪不住了,“让我去,我带人北推反杀!”

“跪好。”鸣鹿铃一响,二爷从渐渐光火后抬眸,冷声道,“还嫌祸闯的不够大,是不是要等你万大寨主把我这生杀帐赔进去,才能免开尊口?”

“……”万八千立刻龟缩回地垫上,大气都不敢再出。

二爷转对众人道,“这回老万在阴山黑市栽了他们的道,虽说他丢了家当,仗着人多势众也没讨到好处,好在是活着回来了,没把命丢在外头。”

这话看似是帮万八千解围,倒让他更觉无地自容,原本脑袋顶着根马鬃是来乞惨的,没想到一句安抚没捞着,竟受人挤兑,只得默默将马毛扯下来,憋着火丢到一边。

葛笑让二爷几句话训舒坦了,四平八稳地坐回椅上,从蓝舟手里顺过马鞭,帮他拿剪刀修剪鞭头。

二爷捻摩指腹,问道,“这三阳寨是什么来头?”

陆荣道,“我查过他们,三阳寨其实不是北鹘的游匪,都是南朝人,近年建起的新匪笼,起初在极北云台一带流荡猖獗,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和北鹘那边的军府勾结上了,趁着这回老四他们把阴山游匪揍回了北鹘老家,三阳寨就趁机吞占了阴山黑集,放话说再不兜售一匹战马给南边——二爷,这摆明了是说给鸿鹄听的。”

二爷蹙眉,“他们是南朝的,发家在哪?大当家的是谁?”

“静水山坪外的阴山马道上有个叫‘擒生岭’的小山岗,是三阳寨的发家地,至于大当家的……”陆荣看了一眼跪在中间的万八千,“二爷,我没查着。”

二爷扫了他二人一眼,心知肚明一笑,“老三,知情不报比之打了败仗夹着尾巴来我这乞惨叫屈的人还要可恨,你是想年关的拜山宴,一个人在禁闭里过?”

“不、不敢!”陆荣立马也跪下来,硬着头皮道,“那当家的诨名‘江老蟒’,是……是老万以前养的人。”

二爷“哦”了一声,垂眸看向万八千,“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万大寨主的老冤家,早年你坐镇生杀帐时,鸿鹄的叛徒。”

万八千怒吸了一口气,转头狠狠剜了陆荣一眼。

“合着老万你是让自己的亲信捅了腋窝子!”葛笑难以置信,“这你他娘的都能忍!”

“我忍个屁!”万八千最受不了激将,当即跪着滑到虎头椅前,开嗓大嚷,“二爷,不管您答不答应,这三阳寨我是剿定了!您许我三千兵,我这就去荡平阴山黑集!”

“三千兵?”二爷冷笑,“他三阳寨加上砍山的木匠撑死也就不过五百人,你前日带着千把人舞到人家门口被人家揍得屁滚尿流,已经够丢人了,现在还跟我要三千人打算以大欺小,我平日是不怎么露面,但我还要脸。你的账我回头一并算,先滚吧。”

万八千一句都不敢多言,立马夹着尾巴滚出了生杀帐。

“去盯着他,别叫他一脑门子火,出去给我惹事。”二爷对陆荣道。

“是。”

两人走后,二爷才对蓝舟道,“你这就回去,把万八千寨头的人马统个数给我,‘大怒’和‘孤山’ 一直归在老万手底下,阵列庸散,趁这回,我想重新排。”

蓝舟听出他话里藏话,试探道,“二爷,您是要……分立新寨?”

二爷斜靠在虎皮上,手指摩挲着鸣鹿铃的流苏,笑起来,“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四爷。不错,我是想继续北推寨山,再立新主——那‘擒生岭’是北进阴山的要塞,我早就想吞了,只是苦于找不到由头,如今三阳寨率先挑衅,倒是让我出师有名。那江老蟒是鸿鹄的叛徒,要死也只能死在关外,别脏了我鸿鹄的寨门。至于阴山游匪,北鹘人的阴山黑集咱们一时吞不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还给他们,年关说不定还能从集上多易几匹好马。”

葛笑好奇,“那二爷,您要北推新寨,这第六位寨主的人选,是谁?”

二爷只是笑了笑,没答他。

两人走出生杀帐时,已近午夜。

“哥你走慢点,我腿酸。”蓝舟秋倦,一到这个点就腿软犯困。

葛笑转过身,揽住他的腰顺势将他抱起,动作娴熟,大踏步继续往山上走,“我说,二爷怎么还卖关子呢?”

蓝舟窝在他怀里,舒服得快睡着了,含含混混地答,“那谁知道,二爷的心思,你我谁又猜得准呢?”

“不对,你肯定知道!”葛笑故意将他摇醒,“快告诉我!”

蓝舟打了个哈欠,手指勾开他的衣襟,冰冷的手心一直往里头钻,没前没后地问,“小六最近又长高了,超过你没?”

“那照我还差点!你哥哥我身长八——”葛笑脚步一顿,低头,“不会是小六吧?”

蓝舟笑吟吟地瞧着他,“二爷、你、我、老三、还有小六,咱们五人四年多前是一起拜的山,和老万歃血成为兄弟,论年龄他排行六,是最小的,可这些年鸿鹄一直北扩,山头拿下了一个又一个,咱们几个每人都有寨山分管,只小六还闲着。”

葛笑不乐意了,“可……可我那弟弟还小!”

“刚拜山的时候是小,现在呢?一身牛劲没处使,都敢跑去狼窝里猎狼了!”

“他现在也才不到十五!”葛笑心疼得不行,婆婆妈妈地念叨,“他还在当小混账的年纪,就该他调皮捣蛋!做错了事二爷让我抽鞭子,我那鞭子甩的三里外都能听得见响,可你看他后背上,一片皮都没破!抽完一顿再上房揭瓦,哥哥我罩着他!你们让他那么早管事、见血,人就钝了,就不好玩了。”

“可你瞧他的身份,是不见血的主吗?”蓝舟直接捅破了那层他们谁都不忍触碰的窗纸,“早晚的事。”

葛笑还是气闷,步子都跟着沉重起来。

天边还是那轮月,九则峰的深秋,开始落霜了……

蓝舟见他不痛快,顺手摩挲着他胸口的皮肉,“哥,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喝花酒,睡美人。”葛笑这一路被他撩得拱火,磨着后槽牙报复。

“巧了,跟我一样。”蓝舟反将一军,继续往他脖子里吹气,调笑道,“我睡过的美人里,你是最丑的一个……”

“什么?!”葛笑彻底不干了,掐着他拽到眼前,“你再说一遍老子丑?”

“……”腰被掐软了,四爷在他怀里抖抖索索的,唇齿间含了水似的,一直在哼,眼角晕开一抹潮粉,像浅绛了一层云霜。

葛笑忍不了了,当机立断,大步朝野兽出没的深山里走。

“去哪儿?”

“伺候四爷骑马射月!”葛笑用长臂捆紧他,狞笑道,“大好孤山,若不死一回,对不住老子当年挂红的头牌!”

生杀帐帐帘翻动,火烛摇影。

“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二爷翻着书册,没看他。

薛敬默默走进来,单膝跪在椅前,一声不吭。

二爷拢紧狐裘,抬眸看了他一眼,“老三怎么回事,禁闭还没关到时辰,就把你放出来了,不像话。”

“到时辰了,”少年的眼里匿着火,憋气道,“今年降霜提早了片刻,入夜就到了。”

二爷瞧着翻动的帐帘后飘起的白雾,笑道,“老天爷不忍关你,倒是连起霜的时辰都提前了。”

薛敬始终低着头,“可你关了我整一月。”

“是你自己闯的祸……”

“害我陪你少过一个中秋。”少年这才抬头,眼中尽是恼怒和遗憾,“二爷去岁说过的话,过了个年就可不作数了,那老天爷没按时辰降霜,又有什么不妥?”

“……”二爷撂下书,“这是变着话埋怨起我了。那你倒说说看,我为什么关你?”

“我未经你的允许,一个人跑去山里猎狼。”少年不服气道,“可……可分明是你说我骑射初成,你出的那些考题,我都过关了!”

“考题过关,不代表真正的杀场上也能躲得过暗锋。”二爷训道,“九则峰的险丛里尽是毒爪,你一个人跑去猎狼,能猎到也就罢了,只怕会被咬得骨头都不剩。”

“没猎到,还不是因为五哥突然出现绑走了我。”少年闷声说,“害我丢了三个数。”

二爷没听清,“什么‘三个数’?”

薛敬没答,怔怔地抬头,仰视着椅中人。

听陆荣说,他这一整月有大半时间都是卧病,人恹恹的,脸色苍白,眼角细微泛红,腰骨看似没什么力气,只想时刻歪在软枕上,攥紧书卷的指节也是惨白一片……

“二爷,您该歇息了,我背您回石头房吧。”

二爷刚想说“有轮椅”,可左右一看,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轮椅前两日毂坏了,让陆荣拿去修还没送回来,无奈“嗯”了一声,只得任他背,任他弄。

从年初起,这些背人推车的小活薛敬就百般琢磨着,从旁人手里抢了过来。第一次被他背起时二爷半梦半醒,是被薛敬左摇右晃着颠醒的,吓得他连连婉拒,可少年的手臂钳子似的,勒紧他的腿根不让他乱动。

再往后,他的步子愈发稳健,比任何一人都要谨慎。

他说起初晃是因为第一次背,紧张,后面不晃了,只因不想再听到那句“你还小”。

他说自己肩能扛,臂能挑,鲜活的一个人挂在身上,他这一辈子都背得动。

十四岁,尚没学会委曲求全的年纪,夸下的海口,他说他认一生。

“我晨起背山,负重已逾百斤,过几日还要加量。”

回石头房的途中,二爷让他避开聚集着老万家伤兵的走马坡,走另外一条路。

“当心压得不再长个。”

“不会。”少年回头,朗然一笑,“我定然长过你门口那堵院墙,往后除夕夜贴春联,不用劳他们搬梯子。”

二爷在他背上,看着他后脑的发髻,从黄口小儿到怒马鲜衣,一晃眼,五年间。

“你背山,是为有朝一日提得起重剑,挥得动长戟。”

“也是为背你时,手不酸,臂不抖。”

二爷无奈,“这些琐事,可以有旁人做。”

少年脚步一顿,恳切地征询,“那日后这些琐事……能不能只是我?”

“……”

二爷不禁犯起愁,近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总在这些芝麻琐事上跟自己打别。

突然几句交谈钻入耳廓,薛敬将脚步放缓,依稀听见那是万八千训人的声音,交谈的内容和今日阴山黑集上吃瘪有关。

“这一战,我想你领兵。”二爷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什么?!”薛敬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好啊!我这就去割那老蟒蛇的胆回来给你泡药酒!”说到这,他忽然反应过来,“不、不是……那个,我是说,你当真让我去?”

二爷静静地看着他,笑容收净,“偷听生杀帐议事,是什么罪?”

薛敬干咳两声,硬着头皮说,“上个月抽我那几鞭子,不能抵过吗?那伤到现在还没好呢,我怕你给我抽破相了,日后嫌弃我,不许我背你了……”

“……”二爷无语,这惨兮兮的样子做给谁看的?别说那几鞭子都是提前交代好的,葛笑根本没下狠手,就算真被谁抽花了脸,丑了就不能背人了?自己让人背扶是因为腿脚不便,又不是土皇帝选妃,只选好看的。

“二爷,那我何时启程?”

“容我几日,我让老四和老五给你护航。”

“好!”

将二爷送回石头房,在屋外守到他熄灯后,薛敬这才打算回房,然而刚要起身,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狗叫声,他听出是万八千学的,脚步一转,打算去见见他。

万八千在石头房外来回踱步,一见薛敬出来,立马拉着他往山下扯,薛敬一路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直到把人扯进自己屋里,才神神秘秘地从床边的矮柜里掏出一个包袱。

“这是大哥我这次打仗回来,从阴山黑集换回的山货,别人那可都没有!”说着便将这个包袱塞进了薛敬怀里。

薛敬不明所以,“大哥,你怎么好端端的,忽然送我这么多宝贝?”

万八千大喇喇地将他往桌前一带,握住他的手臂,委屈得紧,“二爷不稀的见我,更不要我的东西,你平日在他身边待得久,你弄给他吃。”

薛敬俊俏的眉心忽地皱起,将包袱搁在桌上,“大哥,你是有什么难事要我办?”

万八千道,“老弟,你看哥哥平日里最疼你了,你跟二爷说说,叫他别拆我的兵!”

薛敬故作不知,“二爷……要拆你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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