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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第五三零章 暗冰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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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哥!”阿灵惨叫,手臂脱了臼般剧痛,整个人变成了卡在两段木堑间的撑杠,那壮汉整个人挂在阿灵身上,脚荡在船边,撕扯着往上爬。

然而小敏此刻却被另外两名刚爬上船的壮汉圈住,根本无法上前。

“呀——”只听见一声嘶喝,林小孟抱着一段断木冲过去,狠狠砸在扯着阿灵的壮汉肩上。“咔嚓”一声响,那人惨叫一声,松手栽进了下去。

这边,布行少年和小敏一起,将其余两人合力扔进了河里。

终于,油火碾碎浮冰,行船冲破渡口,继续朝三岔口行进。

河对岸的临时军营早已灯火通明,渡口乱仗已近白热,镇北军派出火铳营,提前在三岔口宽阔的河面上布“混江龙”。

子夜,营门大开,明火执仗。

靳王撇下步兵,和二爷日夜兼程,从百里外的九龙道疾马赶至灵犀渡口。

“情况怎么样!?”靳王一跃下马,健步如飞地赶过来。

“疯子,一群疯子!”陈寿平快步迎上来,脸色黑沉,显然已经三日三夜没合眼了,“他们把渡口截断成一座孤岛,在上面无恶不作!竟然用妇孺把着所有出入口,根本不听交涉,我们的人也没办法登岸!”

二爷冷冷一抻,眸间泛着杀气,“杀鸡以儆效尤,治疯子就得用疯子的办法。”

“那可都是无辜的难民呐!”陈寿平话音扬起。

“谁让你真杀人?”二爷强按怒火,“抓几个带头闹事的回来,扎几根比他们那还高五倍的祭杆,鸡会杀么?血会泼么?再不济,绑几头剥了皮的狼吊上去。人畜不分的一群扑盲子,吓都能吓死几个——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你——你这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二爷笑起来,“大将军的招数倒是君子,吸血的可全是小人。要不要霍肉浆酒,再敬他们一壶?”

“我——”

“行了,你俩别吵了。”靳王转身下令,“找几个水性好的,随我登——”

话音未落,一名士兵疾跑过来,“报——渡口漂出一艘渡船,往三岔口漂过来了,难民们的目标像是这艘渡船,撑着筏正在追!”

此刻,骨笛声好似拨开深雪夜窗的风,丝丝缕缕灌入耳尖。

二爷对这个笛音十分敏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小敏!”

靳王脸色大变,翻身跃上战马,头也不回地疾马而去。

“王爷……季卿,这怎么回事?!”陈寿平急问。

“小公主在那艘船上!”二爷言简意赅,跃上马背,狠狠一扯缰绳,“师兄,你带着人,务必将这些难民拦截在三岔口——无论用什么办法。”

三岔口通连北疆任意一条水系,是航运要塞,一旦这些难民漂出三岔口,王信尽失,北疆必乱——心口填满怒怨的疯盲,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太平村落的。

将死之师只谋活路,不讲仁义,就像杨辉筑起的九座焚天怒塔。

两匹战马如划破厉风的惊弦,沿着河滩向三岔口疾驰。

雪风刺骨,吐气生冰。

榕树林凋敝成枯木,垂落的枯枝依旧遮天掩月。

靳王劲喝扬鞭,马速愈发疾烈,即便进了密林也绝不减速,二爷紧跟在后,竟然头一回驭马的速度赶不上他。

宽阔的河面上,只见孤零零的一艘渡船顺着激流转过急弯,驶入最宽的河段,紧随其后是上百只穷追不舍的竹筏。

河对岸是百丈高的绝壁,沿途没有着岸点,行船只能泊岸榕树林的滩涂。竹筏上的疯民明显知道这一点,正想尽一切办法将行船在靠近滩涂前拦下。

一路从灵犀渡口漂出,竹筏上的疯民不断抛出由船绳系着的铁制钩爪,可惜人的力气有限,临时制成的钩爪没有弹射的机簧发力,大多掷出后都轻飘飘地砸在了水面上,根本够不到始终距离竹筏数丈外的渡船。

但他们不死心,一次不行,试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千次、万次……

终于,驶入最宽段河面后,流速变缓,竹筏轻盈,速度加快,眼看离渡船越来越近。疯民们使出浑身力劲,照着渡船大力抛出钩爪——只听“嗖嗖”数声,夜空划过无数条生出利爪的箭蛇,终于抓透木船的甲板、船底、船舷。

“不好!!”船体剧烈摇晃,小敏稳不住舵盘,整个人被掀翻至另一侧。

阿灵受伤的右手抓不住小敏的手臂,被猛然扬起的船头掀滚到船尾。

“啊!!”

阿灵一声尖叫传抵滩涂,薛敬驽马飞至,就见那艘船被疯民们扯着钩爪整个后仰,竹筏上的疯民力气加大,爆发出震天怒吼。

“阿灵!!”薛敬青筋暴虐,整个人恨不得炸开——他的小皇妹此刻正挂在船尾的断杆上,像一只催断翅膀的蝴蝶,随时都有可能落水。回头见滩涂上也泊着一只竹筏,立刻上前,毫不犹豫挥刀砍断麻绳,将竹筏推进水里。

同时,二爷从马背上卸下红缨枪,斩下一截拴筏的绳索绑住枪尾,跟着跳上竹筏,语速极快,“你来撑船!小心浮冰和暗潮,陈寿平正在布兵,待会儿混江龙引燃江面,满民的筏必然被阻!你我的目标是阿灵和小敏,撑过前头这一阵!”

薛敬微一点头,竹筏入水,朝着渡船挺进。

船上,阿灵整个身体在船尾的烂木桅上来回摇晃。

“阿灵!!”小敏挣扎起身,脚下不稳,被带着滚到船尾,狠狠撞在木栏上。

疯民们还在极力拉扯渡船,水流湍急,无人掌舵后,船身被河底的暗流激撞,再加上百只钉入后船的钩爪,船头在被浪潮推行的冲力和钩爪向后的拉力中左右拉锯,船头倒栽,整个渡船几乎要竖插在河面上。

“不好!!”

“啊啊啊!!救命!!”布行少年大约活这么大也没这两天经历的倒霉事多,在头破血流的撞击中撕扯着乱叫。

林小孟已经被吓傻了,脸色惨白如同蜡片,只会抱着断裂的木桅翻滚着哼哼。

小敏则整个人倒挂在断裂的桅杆上,右手迅速扯断一根麻绳,猛然松开手,人在栽落的瞬间凌空甩出绳索,缠在阿灵的腰间,狠狠振臂,将她甩回到甲板上,他自己则在够船栏时不慎脱了手,整个人被甩断的冲力拍进了河里。

“小敏哥!!!”阿灵摔落时被撞得两眼一黑。

正此时,红缨枪犹如冲破浓雾的风刃,咔嚓一声,死死钉进船头,枪头横转,卡住木堑——

下一刻,薛敬扯着船绳子率先攀上船头,借助船舵为踏板用力一登,人在倾斜的船体直线下滑,凌空抽|出燹刀,左手一把抓住船栏,横刀力劈——“砰砰”数声,扎进船尾的钩绳瞬间被砍断了大半。

减了一半的勾力,船身回倒,慢慢从垂直变回倾斜。

薛敬抵住船尾,右手攥住缠在阿灵腰间的麻绳自己身前一扯,将她拉进怀里。

“哥……”阿灵陡然落入一个宽阔有力的怀抱,差点哭出来。

“别怕,抓住我。”

阿灵本能地搂住哥哥的脖子,哭喊道,“小敏、小敏哥掉水里了,快救他!”

——“他没事!”

阿灵转过头,就见二爷攀着船头轻盈落地,掸了掸衣袖上的冰碴,“小敏已经被我捞上竹筏了,公主殿下放心。”

他左右扫了一眼,眼光不经意间落在缩成团的林小孟身上,微微蹙起眉。这孩子见了他,活像是小鬼见了阎王爷,浑身恶抖,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肚子里。

这时,滩涂燃起火光,弩兵赶到,无数弩箭疾雨般射来,将扎进船尾剩余的勾绳拦腰斩断,渡船撤了向后的拽力,船头落下,终于慢慢坐回了河面。

紧接着,三道铁链由巨型三棱铁枪牵引,用床弩辅攻、绞轴缠紧、主弓弹射,劲梭般凌空穿过,深深地插|进河对面的绝壁上——山壁发出低哑轰叹,碎石砸落,断开深结的冰封,整个河面一分为二,刚好将难民们的竹筏和渡船隔断。

同一时间,灵犀渡口点燃“混江龙”,火翎引起的水浪炸起团团涡旋,彻底堵住了竹筏后退的去路。

他们就像活生生被人世抛弃了一样,前尘后路全被封断,河面顺势掀起巨大浪潮,人群中爆发出撕裂惨叫,像是从渊狱鬼道震出来的一般。

——“是你们断了我们活路。不让我们活,也不许我们死!”

——“我们这些人在你们大人物眼中猪狗不如!”

——“就因为我们命贱,不配活吗?!”

——“王啊……你只要王权,置我们死活于不顾,你不配封王!不配!”

——“我们就算是死,做了鬼,也要夜夜缠着你……”

——“你明明攥着那个药童,你只护着那个女娃!她一人命,比我们值钱!”

——“我们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毒死的人怎么不是你……怎么不是你们!”

……

咒骂声愈发不堪入耳,像是用催魂的唢呐支离破碎吹出来的,仿佛这支阻断他们去路的军队正是当初狠下毒刀的刽子手。

阿灵转过头,迷蒙无助的眼中闪着泪花。见哥哥眉头蹙紧,一言不发,眼神冷暗,沉沉的,一点活气都没有。忍不住伸手帮他抚平眉心,茫茫然问,“哥哥,他们为什么骂你?你明明救了他们……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也要还伦州太平,让他们有家可以回,有饭可以吃……他们为什么骂你……”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哥哥将自己的命押在九渡青山上,在他眼里,人命一般无二,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说……”阿灵难以置信地发起抖。

夜空晦暗,好似结了冰。

薛敬笑了笑,用双手堵住阿灵的耳朵,“阿灵不要听这些。”

可是哥哥的手根本堵不住那些污言碎语,恶毒的诅咒就像百草阁中周年嗜血的蛇毒,即便将人打晕了,依旧能从噩梦里疼醒。阿灵哭得极大声,险些断了气般抽噎,薛敬连忙将她搂进怀里,妄图用的手臂挡住恶毒的人言。

凛风刺骨,草木皆兵,高处不胜寒。

二爷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握了握。

薛敬看了他一眼,安抚般笑了笑,“骂就骂么,嘴皮子痛快的事,我又不会掉块肉。都还没死呢就嚷着要做鬼,什么毛病。”

阿灵哭累了,枕在他肩头倒吸冷气,竹筏上的疯子们大概也累了,叫了好一阵也停了,河面忽然安静下来,只有船波轻荡发出的拍水声。

薛敬抬起头,见二爷虽始终一言不发,攥紧的拳头却断续滴着水,方知那些流言蜚语堪比利刃,还是伤着他了。忍怒至极处,只能跟手心的冰坨较劲。

心里顿时一阵翻腾,薛敬贴在阿灵耳边说了句什么,晃了晃她的脑袋,“丫头,去你二哥哥怀里,哥哥掌舵,送你们下船。”

二爷微微一愣,还没从这个称呼中缓过神来,就觉手臂一沉,小公主已经挪到了自己怀里。

“你……”

薛敬没敢看他,嗓音含含糊糊,“过门的时候忘了告诉你,多给烈家添一个妹子,你看行么?”

“……”二爷心口剧震,疼得险些漏风。

阿灵搂紧二爷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哥哥悄悄告诉我了……二哥哥不要伤心,阿灵以后若有缘成家,生的孩子就姓烈好不好?”

饶是被残忍真相万箭穿心、任利刃恶蛊剥皮蚀血、在九龙道炸山掘海、亲眼目睹父兄冻骨时也没曾掉过一滴眼泪的二将军,此刻竟然被这小丫头天真无邪的一句话弄得红了眼眶。

老天待他确实不薄,这世间又来了一个缠着叫他“二哥哥”的丫头。

掌心凛冰化尽,簇生出新刻的掌纹。

他狼狈地转过身,背对着船头,凑到阿灵耳边,故意用她额角的碎发蹭了蹭湿润的眼皮,良久后颤声一笑,“那说好了,以后阿灵出嫁,二哥哥亲自给你置办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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