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瑾有点生气,不,简瑾非常生气。
不管唐茵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代表简家某些人的态度,总归是她把那些话说了出来。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受过伤害的谢深好像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伤害了,道歉了,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只因谢深是孤儿没有亲人,所以便可以随意欺辱么。
别说现在他和谢深的关系不一般,就算没有谢深他也不会和任何人成亲。
想到这些,简瑾突然有些担心,如果这些话传到谢深耳中,那他心里肯定会不舒服,这种事搁在谁身上会好过。谢深心性又是那般傲气,凭什么要因为他受这些窝囊气。
简瑾越想心火越旺,他步伐飞快得往碧园走。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以前他一个人日子过得粗糙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身边的人是简老夫人派来的也好,是唐茵身边的也罢,只要够聪明不碍眼,他也无所谓。
反正机密之事他不会在家里处理,这些人就算是监视他也是一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所以他身边才会有简旺这样的人存在。但如果他们在谢深耳边说一些不该说的惹谢深不高兴,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简瑾清楚地感受到了心中怒气腾腾得杀意,在搬离简家前,他一定要把碧园的人清理一遍。上次简旺奉命想把一切罪责推在谢深头上,他出手让简旺变成哑巴。
如果今天有谁触霉头,那他会做出什么事他自己都不知道。
回碧园的路上,简瑾脑海里浮现各种场景,每种都是谢深因他受了委屈。当他回到碧园时,远远就看到谢深趴在亭榭里的石桌子上睡着了。
简瑾的脑子刚接收到这个消息,脚步已经在第一时间放慢放轻。
他走过去,只见谢深枕着胳膊半歪着脸庞睡得正香,他手里还握着一本摊开的书,不难看出,谢深是在看书途中睡着的。
这么累吗?简瑾望着谢深平静的脸庞心想,盯着谢深出神了一会儿,他想到了刚才自己怒火匆匆的样子,突然就乐了起来。
简瑾无声地笑了笑,他在谢深旁边坐下。
现在正值夏季,吹拂而来的风都是带着热气,这么趴在亭榭中休息并也不会感到冷。
简瑾注视着谢深,他知道谢深长得好看,这张脸他曾一点一点的抚摸过,但他从来没有这么仔仔细细大大方方看过谢深的眉眼。
目光从光洁的额头落在挺巧的鼻子上,又从鼻子移到长长的睫毛上,最终简瑾的视线落在谢深微红的嘴唇上……
视线来回移动几遍,简瑾的眉头突然死死皱了起来,他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谢深,许久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放在谢深鼻子下面。
这一瞬间,简瑾脑子一震,他好像没有感受到谢深的呼吸。
简瑾的手指颤了一下,他那颗寂静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惶惶不安的挂在心尖。简瑾咽了咽口水,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慌,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想是不是自己弄错了,于是又把手指放在谢深的鼻下……这次他终于感受到了的呼吸,可很轻很淡,和寻常人完全不一样。
简瑾看着谢深,沉默片刻,他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谢深,醒醒。”
几次过后,谢深睁开眼,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从迷茫到清醒只是短短一瞬,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简瑾脑中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着,心也在悬着。
看到谢深坐起身,他才猛然松泛下来。
“怎么了?”因为刚醒之故,谢深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简瑾望着他,突然伸手一把把他拉入怀。这是那件事过后,两人第一次这般亲密。
谢深虽有些诧异却并未推开他,他以为简瑾在唐茵那里受了委屈,于是伸手回抱他。
夏风之中,两人在亭榭中安静的拥抱着。
半晌,简瑾松开,谢深看着他,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痕:“你……你不高兴。”其实简瑾的脸色已经不能称之为不高兴,那简直就是很难看。
谢深从小跟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见过很多人,遇到过很多事,他并不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说是任性妄为。所以他从来不觉得简瑾面对简家人就该无条件退让,于是他说:“既然不高兴,以后就不去了。”
去一次难过一次,还不如不去呢。
“和她们没关系。”见他这么关心自己,简瑾说道,他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我刚见你睡着了,呼吸有些轻,是怎么回事?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甚至不敢说没有呼吸这几个字。
谢深虽然有些偏瘦,身体也不是很好时常吃着自己自制的药丸,但简瑾一直认为那些都是一些小毛病,养养吃点药就应该好了。
可今天,谢深真的把他吓到了,一个人的呼吸怎么可能这么轻,轻到没有。
也许,谢深的身体状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谢深没想到简瑾会发现,恍然明白了简瑾失态的原因,他脸上并没有露出马脚,而是认真解释道:“我的身体自幼就这样。”当然,这并不是真话。
“我的呼吸很淡,有时感觉像没有,天生如此,以前常常把母亲吓一跳。不信的话你可以找人给我把脉,脉象不会说谎。”谢深接着说。
这话半真半假,小时候他脉象如常人,时间长了,体内的毒越深,他的脉象时有时无,睡着时呼吸也浅的很。
他身上的毒现在都被压制着,如果有天压制不在,那毒便会直攻心脉,到时心脉也就断了。
以前他对死亡并没有太大感觉,活着也好,死亡也罢,都是一个人必须要经历的一场旅行。可自从再次见到简瑾,他心底突然起了波澜,生活中也有了异样的色彩。
他起了贪念,并不想就那么离开这个人世。只是世事无常,他又能撑多久。
“我去入宫递牌子请御医给你把脉。”简瑾站起身说道。
谢深一把拉着他笑道:“你还真去?宫里的御医还没我医术好呢,他们能把出个什么。你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保证没事。”
简瑾被谢深拉着坐下,简瑾没有吭声,他知道谢深说的是实话。谢深能一眼看出萧莫身上有毒,谢深制的药丸能压制住萧莫体内的毒,谢深的医术很高。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安,他紧紧抓着谢深的手,这是和他有着最亲密关系的人,是他晃晃不安人生中的一个奇迹,他不想谢深有事。
克制、理智在这一刻彻底远离头脑,简瑾说:“谢深,不要有事。”
谢深嗯了声。
而后几天简瑾一直在观察谢深的身体情况,发现谢深真的没事,甚至有几次,他夜里都要醒来好几次,就为了确认谢深有呼吸,可一切都很正常,几乎没有呼吸之事仿佛是他的一个错觉。
简瑾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有些茫然,不过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还特意跑到太医院明里暗里打听一番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只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见识都一般,听不出他言下之意。
这期间让简瑾略略开心的是皇帝终于准备奖赏他们了,当然奖赏的是扬州之行和柳村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萧莫不用提了,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弟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帝是想了许久都不知道要奖赏他什么,最后想到萧莫是个小财迷,便赐了不少黄金白银。
这些赏赐让萧莫笑开了颜。
谁能想到,大周最出名的阎罗王,私底下却是个特别喜欢金银这类俗物的人。据说萧莫小的时候受了很多苦,所以一直对黄白之物格外放在心上。
这也只是流传在宫里宫外的一些传闻,知道往事的人早已经不在了,那些往事也被史书淹没,有关萧莫,世人所知的就是备受皇帝疼爱的弟弟。
萧喻这次受到了皇帝口头表扬,说他能吃苦,就是办事不够沉稳,还需历练。萧喻被皇帝这话说得脸色通红,扬州发生的事萧莫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帝,包括他打扮成小厮听戏,包括那些商人有关徐国公府的言论。
后续查证结果到底是什么萧喻不知道,但他知道那群商人里还真有和徐国公府联络的人。那群人先是被萧莫剥削了一顿,又被人寻到了错处,如今都受到了不小的惩罚。
徐国公府这边不承认他们的存在,这条路算是断了。
萧喻回京后拿这些事问过贤妃,贤妃说让他稳住,这些事一直是徐国公府的人在处理,他本就不知道。就算真出了什么乱子,也连累不到他。
萧喻从这件事上得出一个结论,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所以面对皇帝,萧喻红着脸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表明以后会多加学习。
一旁的二皇子萧纹三皇子萧信就那么看着他表演,扬州局势错综复杂,萧喻这一趟废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