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瑾想的很美好,现实却很糟糕。等他们真的回京复命后,迎接他的并不是皇帝的表彰而是扔在他头上的奏折。
简瑾偷偷瞄了皇帝一眼,皇帝凤目倒竖里面满是火气,脸色也难看得很。看着这样的皇帝,简瑾有种感觉,皇帝想扔在他身上的并不是折子,而是被他紧紧抓在手中的茶杯。
那杯子里还有满满一杯热茶要真是扔在他身上,准把他烫秃噜皮,从这方面来看,皇帝还是不忍心伤害他。
简瑾和皇帝对视一眼,他垂下头把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折子捡了起来放在案几上,然后又跪在萧莫身边。从此之中,萧莫都很淡定的跪着,直到此时,他动了动身体:“皇兄这是怎么了,是天气太燥热所以火气才这么大吗?”
“呵。”皇帝冷笑:“天不燥热,朕火气就不大了?”
听出皇帝心中的气儿还没消,萧莫便不在接话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他们说话皇帝烦躁,他们不说话,皇帝心头火立刻变得更加旺盛。他在御案前来回转悠了两圈,而后狠狠拍了下案几:“柳村流传出来的荒唐预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莫闻言瞅了瞅简瑾,简瑾抿嘴瞅了瞅他。
萧莫挑眉一副自己很无辜的模样,简瑾皱眉一副明明两人都在场的模样。
皇帝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他们做小动作,然后冷呵一声。
萧莫立刻昂首挺胸抬头一脸愧疚:“皇兄,柳村的那些流言臣弟也听说过,定是坏了心肠的人在故意散播。当时臣弟冒雨赶到柳村,结果还未挖到东西便病倒了,是臣弟无能没有在第一时间控制住流言的源头,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听了这话,皇帝微微皱了下眉头,瞬间想起了密报,说萧莫淋雨晕倒之事。
那些探子以为萧莫是被雨淋病了自然不会想到毒。想到萧莫一身伤,皇帝的眉头不由皱的更深,对着他的火气也散了,皇帝道:“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状况吗?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滚起来。”
萧莫麻利地站起身,皇帝想起他受过的那些罪,怒火自然不便朝他发,于是看向简瑾:“安王的性子朕了解,不会胡闹,这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提前告知朕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说着说着,皇帝又想给他来一下,但想到自己威仪问题,皇帝硬生生忍住了。
简瑾:“皇上,那流言寻常人听了都不信,臣就没有详细上报。”关键是真的如实上报,皇帝还是会生气啊。
“那是寻常流言吗?”皇帝都被气乐了:“现在三个皇子、文武百官,包括朕都成了别人饭后茶余的笑料了,这就是你给朕解决的问题?”
自打柳村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出来后,他还偷偷出宫几趟,无论是坐在哪个酒楼,南来北往的人一开始甭管在聊什么,话题总归拐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上。
这些人甚至还同情起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说不知道这幕后推手是谁,皇帝每天面对顶着那样预言的朝臣肯定糟心。他们都很可怜皇帝,说皇帝被人编排成那样不说,几个儿子也挺闹心。
皇帝坐在那里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他听这些人说话都觉得闹心,事情发展到现在简直就是离谱。
这些天皇帝心里憋着一口邪火,这股邪火烧得朝堂上的大臣都很老实。如今邪火的源头回来了,皇帝不发泄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萧莫刚才用病博取了皇帝的同情,简瑾只能说点好听的让皇帝心底舒坦舒坦,于是他道:“皇上,柳村的事本就是因流言而起,如今因流言而落幕,这是天意。”
“天意,天意个屁。”一向敬重天意的皇帝忍不住骂了粗口:“别以为朕猜不出来这糟心主意完全出自你手。朕不想见你,你给朕滚。”
皇帝伸手指向大殿门口的方向,简瑾站起身默默离开了。他现在开口,就是给皇帝骂他的机会,所以这个时候识趣点,默默立场是最明智的选择。
等简瑾走后,萧莫亲自给浑身写满憋屈二字的皇帝倒了杯茶:“皇兄,你又不是真的生简小二的气,干么还要吓唬他。”
“朕这算吓唬吗?能吓唬住他吗?”皇帝坐在椅子上心累地说:“朕就是给他提个醒,别太肆意妄为了。若以后真捅了大窟窿,可没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萧莫嘿嘿笑了两声:“也是,这简小二的脾气和臣弟年轻时倒是有几分相像,皇兄是该好好管教管教。”
皇帝瞥了他一眼,眼底浮起几许关心:“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那毒是皇子时期,萧莫为了他中下的。这么些年,他一直在寻解药,可惜当年先太子一脉人员凋零,也没人知道萧莫到底中了什么毒。
萧莫不想皇帝愧疚,于是道:“还好。”
皇帝皱眉,并不信他。
萧莫笑道:“真的,这次扬州之行也不是没有收获,遇到一个奇人,给了几粒解毒丸,竟然压制住了我身上的毒。”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拿出一粒晶莹透亮的解毒丸放在案几上:“皇兄让人查查这药里到底都有什么。”
“你说这药对你的毒有用?”皇帝惊喜地站起身:“那制药之人呢?可带回京了?”
萧莫叹息:“这是人家祖传的解毒丸,就剩那么几颗都给臣弟了。臣弟也是机缘巧合才遇到,人家不知道方子,臣弟就算把人带回京城也没用。”
“胡闹。”皇帝生气地说:“身上能有药,肯定知道方子,你就是……就是……”就是什么皇帝没有说出来,许久,他长叹一口气:“你总该把人带回京城。”
萧莫低低笑了笑:“皇兄,生死有命臣弟不强求。”
皇帝看着他,神色淡淡:“你看得开是好事,朕早就说过,你若是死了,朕就让那个温玖就给你陪葬,也省得黄泉路上你一个人寂寞。”
萧莫:“……皇兄,臣弟是臣弟,你提他一个下人做什么。”
皇帝微微一笑:“朕就是闲着没事随便提提,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萧莫:“……”都要人家陪葬了,还说是随便提提,这话谁信啊。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和皇帝争论,反正他也争论不过,于是他道:“皇上,臣弟给你说说扬州的事吧……”
萧莫和皇帝说扬州发生的事时,简瑾也在马车里和谢深讨论起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
实话实说,这次扬州之行很顺利结局也很圆满。扬州那些哄抬物价的商人都被萧莫找各种借口狠狠刮走了一层皮,扬州知府王兴被贬了一级,其他官员或多或少都跟着受到一些惩罚。
王兴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他这个扬州知府做的是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小心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中。这些年他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如今能安然退场已是不易,毕竟在他之前,被萧莫折腾下来的扬州知府五个手指头都数不完。
他是个聪明人,能力不够又不敢得罪那些商人背后之人,如今趁机离开这个漩涡也好。
不管怎么样,在没有确认下一任扬州知府前,那块地儿应该会安静一段日子。
不过平静并不会许久,争夺不可避免。
谢深则是有些担心柳村的事,流言四起时,简瑾曾偷偷在他耳边低语,说柳村那些流言都是他搞出来的。说起这事儿的简瑾眉目含笑,神色有些得意,有些沾沾自喜。
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谢深也觉得他做的挺好。谢深知道这些话简瑾不该对他说,可这人还是说了,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他心底因此隐隐有些说不出的开心。
只是如今回到京城处在权利的漩涡中,谢深难免有些担心,简瑾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普通人,他编排的可还有三个皇子,这三个皇子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对简瑾都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他还听说二皇子萧纹心眼十分狭小,得罪过他的人日子都不怎么好过,三皇子萧信名声不显,却也不是好惹之辈,谢深怕简瑾对上几个皇子会吃亏。
他的担心写在脸上挂在眼里被简瑾看得一清二楚,简瑾笑道:“不必太担心。”皇帝身体还很强壮,近年不会出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帝就算真的突发疾病,那还有萧莫在前面顶着。在几个皇子眼中,他的重要性还不如萧莫一根头发丝。
谢深:“你心里有数就好。”
简瑾:“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等我闲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
谢深:“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如果有天他身体撑不住了,那他就一个人去母亲那里。这个国家,这里的山河太大,他走不了太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