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太!"我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却因为打了个喷嚏而气势全无。
他这才止住笑,快步走到河边伸出手:"快上来,别着凉了。"
我抓住他的手,却使坏地用力一拽。
巴太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也跌进了河里。
水花四溅,我们俩都成了落汤鸡。
"这下公平了。"我得意地笑,却看见巴太的表情突然凝固。
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死死盯着河对岸的灌木丛。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一双幽绿的眼睛正透过灌木丛注视着我们。
是真的狼。
巴太慢慢移动到我身前,将我护在身后。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却依然坚定地挡在我面前。
我这才想起,去年托肯就是在这片区域遇到狼群的。
"慢慢往后退,"巴太压低声音,"别跑,别转身。"
我们一步一步往后退,河水漫过膝盖,冰冷刺骨。
狼从灌木丛中踱步而出,灰褐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它的目光在我们和拴在树上的踏雪之间来回游移。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马嘶。踏雪不知何时挣脱了缰绳,正朝我们飞奔而来。
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转身钻回了灌木丛。
巴太长舒一口气,转身查看我的情况。
他的手指触到我冰凉的脸颊,眉头紧紧皱起:"得赶紧回去换衣服。"
回程的路上,巴太坚持让我骑在踏雪背上,他自己牵着缰绳步行。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对不起,"巴太突然开口,"刚才不该开那种玩笑。"
我摇摇头:"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会遇到危险。"想起那双幽绿的眼睛,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巴太停下脚步,转身仰头看着我。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像清晨的露水。
"文静,"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刚才在河边,真的在看你的倒影。"
我感觉脸颊发烫,低下头不敢看他。踏雪的鬃毛在风中轻轻拂过我的手臂,痒痒的。
"你知道吗?"巴太继续说,"在哈萨克族的传说里,水中的倒影不是虚幻的,而是灵魂的模样。我刚才看见的,是一个用画笔描绘世界的灵魂。"
我愣住了。巴太的眼神那么认真,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预言。
远处传来牧羊人的歌声,悠扬婉转,像是在为这一刻伴奏。
回到小卖部,母亲看见我们浑身湿透的样子吓了一跳。
巴太简单解释了几句就匆匆离开,说是要去提醒附近的牧民注意狼群。
我换上干衣服,坐在窗前发呆。
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天空呈现出深邃的蓝紫色。我拿出素描本,想要画下今天的经历,却发现本子也湿透了。
翻开皱巴巴的纸页,水渍晕开了铅笔的痕迹,却让画面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我忽然明白,就像水中的倒影不是虚幻的一样,生命中的每一个意外,都可能成为最美的风景。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巴太的话在耳边回响,那个关于灵魂的传说让我久久不能入眠。我悄悄起身,借着月光在素描本上画下一朵水仙花。
也许,每个人都是纳西索斯,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倒影。只是有些人找到了爱情,有些人找到了梦想,而有些人,在草原的月光下,找到了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