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眼前的一幕和记忆里的画面交错在一起,在脑子里天旋地转,时青野脚下一软,倒在了童文宜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理防线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时青野在卧室的床上醒来时,意识仍然一片混沌,她听见屋外童文宜和时沁云的交谈声。
“文文没事吧?昨晚上青青说去找你。”
“没事的阿姨,昨晚我们很早就回来了。”
“那就好。”
时沁云的声音里夹着浓浓的倦意,是一种心力交瘁的疲倦。
童文宜蹑手蹑脚钻进时青野房里,和床上的时青野四目相对。
时青野指了指门,童文宜心领神会地把门带上,凑到了床边。
“怎么这副表情?”时青野苦笑着问她。
“你还笑。”童文宜嗔怪道,可是很多话到嘴边都没能说出口,最终变成一声叹息。
时青野也心累地叹了口气。
扯下幸福美满的帘布,会发现每个家庭都一地鸡毛。
童文宜觉得时青野的事情甚至比自己更严重。
缺位的父亲,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
并且,对方或许很早之前就意识到。
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一人。
这种事情换谁都承受不了。
时青野和童文宜长久地对视,眼里盛着满满的无奈。
最后时青野告诉她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童文宜让她放心,她一定守口如瓶。
隔天上学,万小满见她进教室,傻傻地朝她笑,调侃她又迟到了。
时青野嘴角牵起一丝笑容,一阵风吹过,便烟消云散了。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万小满。
万小满有时候喊她姐姐,不代表时青野真的想当他亲姐。
生活还要继续,时青野将自己埋进书海,用学习麻痹自己疯狂发散的思维。
教室食堂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几乎要将她压垮。
可她即将步入高三,无数次年级大会,班会,都在告诉他们,这是改变命运的考试,势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暑期补课按平常的课表进行,取消了大课间跑操,让同学们多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很多人会拿这珍贵的三十分钟补觉,时青野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有班上同学过来交语文作业,常月路过,顺手把她桌上的语文作业拿起来,让他们把作业都放到她的桌上。
时青野将眼睛掀开一条缝,有气无力瞄了她一眼。
常月和她对视,却什么也没说。
时青野将头埋进臂弯,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地回想时沁云半夜坐在飘窗抽烟的情景,还有某天下楼,看见万全在楼下停了一夜的车。
万全喊住她,说给她带了份早餐。
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看着万全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
时青野不懂他们想干什么,这样相互折磨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她不存在,那么时沁云和万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剪不断理还乱。
常月发现了时青野的反常。
具体表现在每天愁容满面无精打采蔫吧吧地坐在教室,出去要么是上厕所,要么是去食堂吃饭,要么就是和童文宜脸色沉重地挽着手去天台。
常月怕她出事,偷偷摸摸地跟上去过一次。
时青野发现了她,只是对她笑了笑,让她别担心,只是又要忙复习又要准备竞赛,她有点累而已。
她去天台只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
连撒谎都如此不走心,春和市六七月份的夏天,热气窜进喉咙,都担心会灼烧食管。
她不愿意说,常月也就没有追问。
毕竟她们只是关系变好了,并没到交心的地步。
她能做的,只有当时青野趴在桌上睡觉时,不让别人去打扰她。
春和市夏季多雨,七月底,补课结束那天,一场暴雨如约而至,天空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桶水一桶水往下泼。
时青野站在一楼的走廊上,伸出手接雨。
钟若水不声不响地走近,轻声问:“没带伞啊?”
“对。”时青野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钟若水撑开伞,在手里扬了扬:“一起走。”
这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靠得最近的一次,空气中还有燥热的分子,手臂不时擦蹭到钟若水炙热的肌肤,时青野心里火烧火燎的,挣扎了好久,抬起头,正准备说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可时青野看见钟若水被雨水打湿的半边身体,她没有说话,把伞往钟若水的方向推了推。
“你衣服湿了。”她出声提醒,就像钟若水不知道一样。
钟若水似乎真的没有察觉,侧脸看了眼自己的左肩,又看向她,不在意地说:“没注意。”
他又把伞偏回了原位。
时青野沉寂已久的心脏有了苏醒的征兆。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大风将乌云吹到了他们的头顶,豆大的雨点夹着斜风,灌入伞下的世界,毫不留情地拍打到他们的脸上。
时青野比钟若水矮半个头,她摸了摸自己遭灾的脸,湿漉漉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