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万幸没事。”他抽手出来想如往常安慰哥们那般拍拍乌明维的肩,手背露出的刹那又想到他先前的态度,便转手扶了下夹在腋下的书。
没有肢体语言安慰,口头安慰却是不能少的。
“你现在逃出来了,也就没事了。治安队那边肯定很快就会把那人抓住,依法处置给你个交代的,耐心等几天没准就出结果。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落单,找个人搭伴一起走吧。”
席金乐悄悄观察乌明维的反应。
乌明维看出他很想成为那个伴儿,却不作声。
“现在这些邪|教|徒真是越发猖狂了,昨天报纸头条也是他们闹出来的事,你这运气算不错的,捡了命回来。下次找兼职还是找个安稳的地方。夜街那边,咳,不太安稳。”
“要不我给你介绍勤工俭学那边的工作吧,你这样暂时出去也不安心。”
“不……”乌明维的拒绝还没有出口,上课的铃声响起,顿时一群人急急忙忙拿上东西冲进隔壁的教室,像是拥挤成一团的马蜂嗡的一下全部散开,占满剩余的空位。
席金乐赶着坐到乌明维旁边,他还试图再就刚才的话题继续,开口没两句就被进教室的老师叫去散发作业。
乌明维听着周围人的心声,烦不胜烦。
坐在他前面位置的男生说:他这不是活该是什么?跑到夜街去打零工哪有不出事的。
坐在他旁边座位的女生说:之前不是听人说是被人骗去信了邪教么?怎么又说是在夜街被绑架,怎么不是邪教就是夜街,看来以后还是敬而远之算了。可惜了那张脸,最近变得越来越俊了。
跟他隔着一条走廊的男生说:果然穷逼就是事儿多,打工非得去夜街那种地方,为了来钱快真是连命都不要了。慢点赚钱不就屁事没有,诶,说起来他这是赚了多少,够不够这次进医院的?改天导员不会让募捐吧……
乌明维环视一圈,看见有人正交头接耳,显然还陷在刚才的故事里不可自拔。
虽然事态按照他预先的设想进行,但,好烦,真的好烦。
无数与他息息相关的心音,或是奚落嘲笑,或是同情可怜,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的耳中,像是有数不清的蝇群在耳边飞舞,即便没有嗡嗡作响,但那持续震动翅膀的高频率就足够恼人。
这些声音让他不禁回忆起很久之前那些信徒,在祂的神像前喋喋不休的许愿,从灵魂深处满溢的欲望像是沼泽泥浆翻涌不休,浓稠得能将人溺毙。他们也确实觉得窒息,觉得活着是一座大山,琐碎将他们淹没,剥夺走生活的乐趣……
尽是些让神不高兴的回忆。
乌明维突然站起,在已经打过预备铃的教室里,是那般突兀又乍眼。
尤其是,现在。
——大家的话题人物。
腹诽他的同学还以为他是听到了闲言碎语,不堪忍受,这是要当场发作,大闹课堂。
众目睽睽下,老师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他身上。
乌明维将这一刻众人的疑惑纳入耳廓。
他伸手捂上脑袋上的白绷带,平常话音也衬出几分气若游丝。
“老师,我不舒服,想早退。”
话落,早有贴心的同学大声复述出来。
这节课的老师显然也对发生在乌明维身上的事有些耳闻,见他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又说不舒服,不管真假如何便点头允许他离开。
总归,比起上课,还是身体更为重要。
“回头把假条补一下。”
她只叮嘱一句,便转身走回讲台准备开始讲课。
乌明维点点头,独自走出教室。
响过上课铃后的教学楼,有种教室门划分开内外的独有安静。
走廊和教室,犹如两个世界。
乌明维的身影走教室门前一晃而过,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教室前激情澎湃的教授们吸引去大多目光,分心瞥他的学生落在教授眼中,很快陷入点名提问环节,自顾不暇。
乌明维低头看着手机,边走边敲敲打打。
被那些烦人的同学一打搅,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久等来的检索终于出了结果。
100%匹配的画面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他只扫到一眼,手指先于思想落在其上。不过摩挲一下,100%便消失不见,下一秒出现一个对话框,大剌剌占据整个屏幕。
左上角有一个代表对方的头像和名称。
朝。
乌明维在舌尖碾磨着这个多音字,指尖一歪点开头像。
莹白的骨充作堆砌的枝桠,横竖交叠,层层错落,围绕中心垒成巢筑。
在黑暗中,散发介于生与死之间难明的神圣,吊诡、可怖、圣洁。
乌明维眯了眯眼,盯着那个白骨铸就的巢穴。
这家伙,给他的感觉,竟然与自己相类。
不怪乎是100%的匹配度。
就如邪神——
诞生自欲望的神明,从灵魂底色深处散发出的味道便是污浊不堪,偏偏神性自意识分明便早已存在,涤荡真身,也教会祂们如何欺骗生灵,获取信仰与力量。
这个对象不坏。
乌明维好感度+1。
那么,该怎么跟他的灵魂伴侣打个招呼呢?
乌明维迈下教学楼前台阶的最后一级。
他迟疑着,还没有想好措辞。
眼前倏忽出现一道人影,“砰”的一声,开成一朵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