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惜眼眶微红,颤抖的双唇微启,缓缓挤出只言片语。
“公主……不可以……”
……不可以,我是女儿身,无法同你共白首,你身为公主,地位尊贵,实在不可将为数不多的余生,寄托在一个生命飘渺的女子身上。
花朝或许读懂了她眼中的无奈,缓缓搂上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吐气息:“顾言惜,只要你回来,我不管你是谁。花朝,非你不嫁。”
酉时刚过,墨蓝的天空中星光点点,半月东升斜倚梅梢,这清冷的夜色衬得红梅稍显黯淡,白梅却映出洁白的柔色,难怪母亲会喜欢白梅。
花朝身披锦袍坐在秋千上,仰望着眼前的红白梅花,身子随着秋千轻轻摇晃。
顾言惜从正殿走出,将暖盅递到花朝手中,又替她梳理一下耳鬓的碎发,轻声道:“公主坐在外面有些时候了,冷不冷?”
“这样就不冷了。”说着,花朝揽上顾言惜的腰,暖盅搁在腿上,最温暖的地方却是贴近于她的心口。
顾言惜悄悄把什么东西塞到了花朝手心,花朝抬头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眼中的温柔几乎要顺势倾泻下来。
花朝把那柔软、掌心大小的物件儿拿到面前观看:那是一只青蓝锦缎荷包,封口辅以金丝明线,正面绣着三朵白梅,两朵稍大的梅花托着一朵娇小而明艳的白梅,背面是两个隽秀行楷小字:花朝。
“这是你的字。”花朝轻轻抚摸着那两个淡黄的字迹,泪水早已浸湿眼眶。
“公主,生辰喜乐!”顾言惜半跪在地,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手心,在她微凉的指间落下良久的一吻。
花朝痴痴地望着她深情闭目的样子,指间传来的温热气息惹得她心潮翻涌,她不禁捧起她的面颊,有些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吻住对方的薄唇,顾言惜措不及防地竟被这娇小的身躯扑倒在地,几乎刻在骨子里的对她的保护欲,促使她将花朝紧紧护在身上,互相的温热气息在唇间蔓延肆意,顾言惜这次没有顾虑,尽情地回应那撩人心弦的热情……
在这冬日的夜初时分,空荡的秋千似被无形的热浪驱使着微微晃动,就连凋零的花瓣都险些被融化了。
馐馔殿内,歌舞升平。今日是家宴,所以来参加宴会的都是皇亲国戚,以及朝中重臣、近臣。男子们都落座于正殿左侧,女眷们则在右侧拉起轻纱帷帘,帷后宴饮,也能自在些。
酉时三刻,一曲舞毕,小寿星公主和驸马却迟迟未到。沐景阳正要派人去请,殿外却适时地响起传唤声:“花朝公主到!”
花朝身着红色华服,自领口至腰间配以银丝缝制的白梅花纹。头戴梅花金冠,妆容不甚明艳,清逸端庄。
顾言惜跟在身后,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花朝发髻上的白玉簪——那是她在西郊时送给公主的,听祝嬷嬷说公主一直视作珍宝,就连病时也不曾离手。不知怎的,顾言惜忽然想起那年公主逃婚之事,若是她没有逃婚,公主的新娘妆必然也是惊艳的!
而对于沐景阳来说,此时的花朝愈加像一个人:眉眼妆容,以及仪态气场,无不像极了她的生母。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自从顾言惜陪在花朝身边之后,花朝的气色显而易见地愈加红润起来。或许,此女正是花朝命中注定罢?
所有人都被公主的仪容所惊艳而挪不开眼,只有心思细腻的婉星公主觉察到这熟悉的故人之姿,回头朝龙椅的方向望去,正瞧见沐景阳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儿臣参见父皇。”
“臣顾言惜叩见陛下,愿陛下无忧安康。”
沐景阳满脸欣慰地抬手说道:“皇儿、驸马,不必多礼。”
“谢父皇(陛下)。”
顾言惜起身上前扶起花朝,将其送至帷帘内,随后在苏恪旁边落座。
“今日是皇妹的生辰,姐姐祝你喜乐安康,岁岁有今朝。”
说话的是大皇姐沐婉月,华历元年生人,和已经去世的二皇子沐汉丞同为当今皇后的双生儿女。性格爽快,略懂武艺,给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她和亲选夫那年,放弃了嫡长世子妃的位置,挑了嵎夷国最小的世子——决康佳策作为夫婿。原因就是嫡长世子当时已经人到中年,而婉月公主彼时正值花季,以她的性格是断不可能嫁给一个中年人的。可是为了顾全大局又不得不嫁,无奈只好选了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世子。
“多谢大皇姐。”花朝起身举杯,“怎么不见小外甥呢?”
“嗨,那个臭小子最近沉迷于出海,宁愿和大伯们出海打鱼,也不愿跟来。”
“说起来,小外甥也有八岁了吧?”
“今年夏天就八岁了,”婉月略带嫌弃地撇撇嘴,悄声道,“正是闹腾的时候!”
花朝不禁掩口失笑。
正说着,同席一个清瘦的女子端着酒杯起身,微笑道:“小外甥没来,不过大姐带了‘小小外甥’来的。”
花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目之间依稀能辨认出这大概就是二皇姐婉星公主。再看她手腕上的佛珠手串,便确认正是二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