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辉向后撤身,扬手让小厮将两人围住。
郁熠朝上前一步,默不作声将林停晚挡在身后,道:“此毒不是没有解药。”
黎母听罢从小厮包围中挤进来,“在哪里?你如何能将解药拿出来?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林停晚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若真有诚意,把黎家拱手送来。”
说罢他感觉郁熠朝背在后面的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净添乱。
谁知黎母竟抱住郁熠朝的大腿,“我给,只要你能拿出解药,救醒恩儿,这黎家家主便给你罢!”
此言一出,黎煦和闫辉最先反对:“不行!”
“阿嫂,兹事体大,怎可如此草率!小恩是当今黎家家主,你想想,若是他醒了发现黎家已经落入歹人之手,岂非痛心!”
黎母一屁股坐下,缠着郁熠朝,“这家主这黎家你们争吧!反正自从老爷子去后家中大权已尽数旁落到你手中了,如今我连个下人都指使不动,还有什么好争抢的。我只要我的恩儿平安无虞……”
事情发展至此,在场的所有人都撕下了伪装,焦灼在黎家即将坍塌的财富楼宇中。有人痴迷、有人执着、有人却步,还有人,试图在黄金琼宇中摘一颗星星。
郁熠朝正是最后一种。
“这种毒药神秘至极,我父亲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年都不曾醒来。但是我母亲当年在泾关一直没有放弃希望,曾将解药配方放于遗物之中。”
黎煦发出尖锐的笑,“郁熠朝,搞了这么半天,你就是想拿走你娘的遗物!”
郁熠朝坦诚:“应该是你们归还。”
“你倒是大言不惭!黎晞是我妹妹,是我黎家人,想当年我黎氏双姝在立扬乃至整个安州都名动一时,黎晞更是才冠绝色,本应找个大富大贵人家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若不是郁行远花言巧语,哄骗我妹妹年幼无知,怎会抛下一切连父母也不顾就要去泾关。若是真心相待也罢了,仗着自己是个将军便不知天高地厚,结果在战场上中招,半死不活二十多年。”
“你可有想过你母亲,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却为了生计奔波,要照顾一个瘫子,还有你这个残废!”
林停晚蠢蠢欲动,郁熠朝像是后面长了眼睛,拦下了他。
他声音冷硬:“既然你知道你妹妹过的如此艰难,也不见黎家出手相助,最后甚至死于你们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观。”
“因为我们不认!黎家自始至终都不承认你郁家父子!”黎煦讥笑,“黎晞是黎家人,理应由黎家收回遗物,进黎家祠堂,受黎氏祭拜。”
“东西还给我,不然黎见恩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笑话,你说其中有解药就有?”
“你大可以拿黎见恩的命赌一把。”
黎煦闭上了嘴,眼中情绪翻覆,一时难明。
而此时黎母却突然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在哪!黎晞院子里的那棵槐树!老爷子生前时不时就要去那里小坐,一定在此!”
说着她便起身冲出门外,朝着黎晞的院子踉跄跑去。
黎晞的院子不大,常年没有人居住显得有些荒凉,但是却不荒芜,可见黎家确实会定期洒扫。院子中央长着一颗参天槐树,遮蔽了院中多数地方,夏日乘凉冬日晒阳,是个悠闲安适的好地方。
只是此时众人亦没有纳凉的心情,铁锹和木棍的挖土声此起彼伏,在夜里格外刺耳。
“找到了!”
借着昏暗的光,郁熠朝看清了他母亲留在世间的物品。
几件用料上乘的华丽衣服包裹着一个黑盒子,大概两掌大小,一手可以拿起来。
郁熠朝正要抬手接住小厮递过来的盒子,电光火石之间响起一阵驼铃声,而后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以旁人反应不及的速度将黑盒子夺走。
“什么人?!”
“追!快追!”
黎府的小厮一拥而上,但是碍于只是来黎晞宅中挖东西,人手不多,黑衣人很快便脱身而去。
“不好!他要跑了,快!叫侍卫!”黎母不顾危险,慌忙跑去追。
远处传来脚步声,成群的侍卫将黑衣人挡在黎晞院子狭窄的门前,出去不得。
“把盒子给我!”黎母不要命地上前,众人拦挡不及,竟被她冲过去,结果被黑衣人一把抓住手肘,反身掣肘,掐在黎母脖子上。
那人一手拿着盒子,一手使力,黎母发出呜咽声,他沉声:“退后。否则我掐死她!”
黎煦对于黎见恩母亲的死活以及黎晞的遗物都不感兴趣,她真正的担心在于黎晞遗物中的解药如若真的能救活黎见恩,那她将功亏一篑。
于是她没有下令让黎家侍卫停止进攻。
黑衣人被节节逼退。手下力量越来越重,但是没想到黎家的人竟如此不重人命,不断向前,根本没有停下保人质的意思。
黎母感到气息微弱,满脸通红,但是她的手还是伸向黑衣人右手侧的黑盒子。
“解药……给我。”
一支飞镖破空而来,黑衣人侧身夺过,但是两只手都没有松开,甚至用黎母挡在身前,一镖削进黎母的胳膊,鲜血飞溅。
“上!”闫辉一声令下,侍卫加快脚步。
黑衣人见人质除了拖累自己没有用处,便手上使力将其掐死。
黎母双脚在地上扑腾,手抓住黑衣人的胳膊,折腾出一阵阵铃响,眼睛瞪大突出,眼见就要断气。
黑暗中一道寒光闪过,刺破黑衣人的手臂,寒芒一扫,手筋已尽数断裂。黑衣人号叫着吃痛,黎母趁机逃脱,林停晚在后面托住了她。
持剑者侧身而立,在煌煌亮光中,站在人群里,赫然是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晚上的黎见恩!
“咳咳咳……恩儿!”黎母劫后余生也没有见到黎见恩高兴,喜极而泣。
黎见恩伸出长剑,一指前方,拿出黎家家主的气势:“捉拿刺客!”
只是人群却止步不前,侍卫们竟在此刻轻悄悄得吓人。
“你们想要谋反吗?”
黎煦走上前来:“小恩,真没想到,你竟如此福大命大。”
黎见恩:“托姑母的福,早上你下人送来的那碗粥我没有喝。”
“小恩真是成长飞速,现在竟都会连通外人设局了。只是如此胳膊肘外拐怕是最终会害了黎家。你小姑姑的东西还是留在黎家的好。”
黎见恩:“既如此,姑母更应该下令捉拿刺客。”
黎煦:“如你所愿。”
她抬起手微微摆动,侍卫便向前走动。黎见恩的剑缓缓放了下来,而后又高高举起。
因为他发现,那些侍卫冲着他们来了!
“黎煦!你想做什么?你要造反忤逆父亲的意思吗?你要强夺家主吗?”
闫辉毫不掩饰,“黎家本就属于应该能撑起黎家的人!”
此时黎煦彻底撕破了脸皮:“捉拿刺客,今日这里的人,不能活着走出黎家!”
林停晚今天是见识到了大家族的复杂,也终于明白郁熠朝为何一直不愿意说出自己是黎家的外孙的事情。真是丢人现世。
于是他在轰隆隆人群中贴上郁熠朝的肩膀,问:“郁老板,这也是在你控制中的?”
郁熠朝在黑暗中握住了他的手,坦诚:“我只想一石二鸟,没想到她竟真的会下死手。”
林停晚撇嘴,“你的意思是,咱们今天可能会交代在黎府?在你母亲的闺院?”
郁熠朝与他五指相扣,摘掉烟蝉绫,目光有神带着期待:“如此,你会与我永结秦晋、鸳盟好合吗?”
林停晚被郁熠朝不合时宜的深情震住了,他不太清楚是因为此时此刻此情景不是谈情说爱的合适场合,还是这人言辞灼灼,情深义重,说出了如此重大的人生抉择。
他用力攥了一下郁熠朝的手指,遗憾道:“如此条件不成立,虽然郁老板没有防备,但是我有。”
此时黎见恩被乱刀砍到,他一边应付着自家侍卫,一边阻挡着黑衣人,一时捉襟见肘,急切道:“我说你们两个!帮忙啊!”
那黑衣人没想到本来就是混进黎府抢个东西,竟然遭到宅斗谋反,四面都是敌人,不出意外会与落败者一同成为败寇,丧命于此。
于是他忍住手筋被挑断的疼痛,拾起地上侍卫的长矛,朝着不知是敌是友的前方刺去。
“恩儿!小心!”
黎见恩转身,只见一支尖锐的利器刺来,毫无闪躲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