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学士承旨“嗯”了一声,似是很疲惫,稍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告辞。
书房内,烛火摇曳,寂静无声,门外脚步声将至,是开门人复返。
开门人推门而入,见镇国公愁容满面,唉声叹气地站着不动,试探地问:“老爷,可是少爷出事了?”
“少爷!少爷!少爷!你就知道少爷!现在是我们全族都要出事了!”镇国公猛地抬起头,语气渐重。待平复情绪,他勾指招开门人靠近,目光中透着狠辣:“你去替我办件事。”
开门人不敢怠慢,忙道:“老爷吩咐,小的必定给你办妥。”
“一定要按我做的办。”说着,镇国公脑海中浮现在桂香楼接走如儿时,楼台上那陆堇平看向仙人的眼神,是个男人都懂得是什么意思。两人之间并不简单。
“国师府里那仙人与他关系匪浅。最近因为有魔族出现,祝响收到密诏,将皇城禁卫被调走一半随那仙人天还未亮就满城巡查。仙人禁卫均不在,是最好下手的机会。若是等他到国师府,得了国师与仙人的庇护,就晚了。”
他又道:“明日皇城外因皇榜告示,处处是人,不见了一个人也不会有人为意。再谨慎一点,你派一个死士去,将他迷晕后在他身上挂上酒瓶子绑在马上,然后随马一起从城外的五尺崖坠下,让人感觉他是过于高兴,嗜酒驾马,神志不清地摔落山崖逝去。事成之后,让死士自尽。这样怎么也不会连累到我们头上。”
“还是老爷神机妙算。”开门人拱手:“小的这就去办。”
木门咿呀关上,一侧拐角窗边,有一少女已是站不起身。是因蹲坐太久,亦是因惊吓过度。
腿上的蚂蚁攀爬的麻痹痛痒,远不及谢一如所听的震撼。
这次殿试参选人员皆口密得很,她夜里游园时,见这常来府里翰林院大人殿试一结束便来寻自己爹爹,必定有事发生!于是悄悄跟上,轻而易举地找到一处偷听。
上次她便是在这儿听到她爹与她哥的交谈才知赐婚一事。
可这回事情严重多了,全程谢一如听得气都不敢喘,连自己何时回到了房间也不知。迷迷糊糊地躺下,整整一夜,噩梦缠身。
梦里大雨倾盆而下,她在漆黑一片的幽深密林里狂奔,似是身后有骇人的鬼怪在追赶着她。湿地脚滑,她狼狈地摔在地上,沾满了一身泥泞,手脚被划出血口却丝毫不敢停。她浑身都在发抖,强撑着身上疼痛,欲要站起身,却被一只手抓住脚踝。
那手骨节分明,再无情的大雨亦冲不掉上面的血迹。
鬼怪的面容渐渐清晰,原本精致儒雅的面上布满交错的狰狞血痕,眸中是怒视,是对命运的不甘!
陆堇平!
呼吸开始困难,瞳孔开始紧缩,胸腔开始收窄,就在她渐渐喘不过气来时,梦醒。环视熟悉的寝居,门外虽还有雨在下,但梦魇已然消失不见。
她正心有余悸地要猛吸一口气,突然,惊雷一闪。她的身侧,陆堇平正一脸灰白,死不瞑目地望着她。
“不是我!不是我要杀的你!!!”她尖叫着,惊醒过来,窗外天已白透。
糟!天亮,皇榜出。陆堇平一旦出宫就危险了!
左右纠结一番,她终是狠狠跺了下脚,咬紧牙关,吩咐贴身女侍替自己掩护,偷摸摸地溜出了府门。
她要去找祝响!
这十日来,祝响与瑶光配合巡查上京,虽寻不着魔族的踪影,但两人却也算是冰释前嫌。祝响再糙也是明事理的,别扭地道了声歉,俩人又开始称兄道弟。
谢一如来寻他时,他正在市集与瑶光一同带着禁军巡查。因他接地气,与小贩们都有说有笑的,一旁的瑶光专注于搜查,不停地环顾四周,偶尔听到祝响的冷笑话,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她直奔祝响,气喘吁吁道:“救……去救陆堇平……他要人害死了!”
“什么!你说清楚!”一直有在留意谢一如的瑶光,快步走向她,厉声问:“是谁要害他?!”
谢一如心虚地看了瑶光一眼,对她问的避而不答:“反正……反正你们快去救他!他现在应该在城外......”说到一半,她怔住,像是要努力记起什么,口里不停呢喃着:“不对……不对……是哪里来着?”
祝响犹豫不决,谢一如之前还找人揍过陆公子,怎么今日就如此好心来求自己救人?他侧过身,正想与瑶光探讨一番,瑶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再回头,引入眼帘的便是谢一如水光盈盈的双眸。
“我知道你觉得我定是在抓弄你,但这是真的!我虽蛮横无理,泼辣跋扈,可我不会杀人!那是一条人命!”她眼神哀切,梨花带雨,声音里满是委屈。
祝响心里还是软的,赌她不会骗自己。于是,握紧手中长剑,他深吸一口气,扬声道:“众禁卫听令!随我出城!”
禁卫们对祝响为首是从,齐声应下,随祝响而去!
看了化成墨点的数道影子,谢一如用衣袖拭去泪水,小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