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了方早也没有松懈学习，没有任何人的督促，仅凭着自律，她依旧能学习到夜里十点，按照她现在的水平，就算整个高三不去学校里学习，也能考个很好的大学，可是不去学校她还能去哪呢？就像不学习，那她这一整天的时间用来干什么呢？

以前一到放假，陈惟舟总会想方设法的喊方早出去玩，她不是没有期待过放假的。她的生活像是一滩死水，因为有陈惟舟的存在才能掀起波澜，可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让人期待的意外了。

方早看着桌子上的陶瓷水杯，那是陈惟舟做的，粗制滥造，她用了很多年，她把杯子保护的很好，一直没有坏，她轻轻地抚摸着杯面，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釉没有涂匀，杯底甚至还有陈惟舟当年留下的指纹，密密麻麻糊在一起，都能看出他当时的着急忙慌。

方早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好，他是很好很好的人，这多多年以来一直照顾着自己，他的离开对于方早来说，肯定是不习惯的，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无能为力去改变现状。

或许长大了就好了，方早这样默默地想着。

陈惟舟曾经在心里打了一千次一万次的腹稿，想要说的话仍然没有机会、没有勇气跟方早说。他徘徊在方早家附近的路灯下，那是他们以前每天放学必然会停留的路灯，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祈盼着方早出现，可是又害怕她真的出现，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方早去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他知道方早是无辜的，平白被卷入了自己的家庭矛盾中，他能对方早说的只有对不起。

是的，他是对不起方早的，可是又不仅仅只对不起方早，他对不起的还有自己的母亲，如果自己再长大点，有能力跟陈华抗衡的话，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吧。

陈惟舟听父亲说了方早的话，他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婊子，婊子，婊子，他一遍又一遍地诋毁着方早，陈惟舟只是坐在餐桌去低着头吃饭，不敢反抗一句，他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母亲，他怕自己看的母亲的样子，泪水会忍不住流下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像是噩梦一样，一次次纠缠着自己，陈惟舟完完全全被困在了那个晚上，他无能为力，苦苦哀求，可是父亲的拳头一刻都不肯停下来，他同意了父亲提出的所有条件，离开清浅去读省重点，断了跟方早的所有来往。

陈华累了，他终于停了下来，陈惟舟如同噩梦终于被惊醒一般，跪在地上抱着母亲，泪水、汗水、血液全都混合在一起，味道粘腻又恶心。

菜刀就在厨房里，只要他肯起身，五步之内必然能找到菜刀，可就在他下定决心要起身的那一瞬间，母亲的手狠狠地攥住了自己，仿佛要在他胳膊上抓出一个窟窿来一样。

知子莫若母，梁玉此时十分清楚陈惟舟想要干什么，她只能死死拖住自己的孩子，以免他做了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妈妈、妈妈……”陈惟舟犹如孩童一样痛哭了起来，妈妈不愿意让他做的事情，他就不去做，可是他看不了妈妈受伤，他心疼……

梁玉拍拍陈惟舟的头，“傻孩子，别哭。”

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陈惟舟就会被令人厌恶的狂躁左右着，杀不了他，就只能在他的摆布下生活，陈惟舟厌恶着自己，也无法忍受着自己。

“方早，再见。”陈惟舟望着漆黑的巷子，同方早道别，也同曾经发誓要一直追逐方早的自己告别，没人比他更清楚方早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任何诋毁都污蔑不了她的纯洁。

等他有能力的时候，他一定堂堂正正站在方早面前，去告诉她自己深藏了多年的心思，他喜欢方早，等他有能力保护方早的时候，他要说给所有人听，可不是现在，他要忍耐，方早也需要等待。

那年的暑假因为陈惟舟的离席，显得格外漫长与枯燥，她开始有些孤独，这是让她感到陌生的字眼，她以往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即便偶尔有，她也是在享受孤独，为什么会变呢？

夏天最闷热的那几天，方早喜欢一个人到护城河边纳凉，风吹着水面，带来丝丝凉意，只是垂杨柳的影子有些吓人，像鬼，带着怨气的鬼。

垃圾桶边还没灭掉的香烟，亮着红光。

“方早？”

方早循声望去，是阿灿，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去年冬天，在雪地里。一晃她们有大半年没见面了，“阿灿，你也出来纳凉？”

风吹乱阿灿额前的发，她好像跟以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呢？方早盯着阿灿看，阿灿以前穿的衣服不是豹纹的就是浮夸亮片的，今天她穿了一件素色短袖，配着白色的长裙，脚底的鞋也是简约的白色帆布鞋，头发挽着，露出好看的脖颈，让人看了难以挪开眼，哪里能联想到她的工作呢。

“你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阿灿听后莞尔一笑，“当然不一样，老了许多了，而且现在又不是我的工作时间。”

“最近过的还好吗？”方早话说出来显得老气横秋。

阿灿听了直发笑，引得周围的路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