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老者与沈眈一见面也是上来便问他“成家与否”,被景朗时一句“缘分不就在对面”带了过去,这才看到了白濯与萧贽二人。
白濯本来压根不想上来,奈何师兄武力镇压,他只是迫于无奈,打算露个脸就找机会跑了,这时却是换了脸色,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未成未成,在下白濯,老先生可有合适的要介绍与我?”
“哦,你有兴趣?那位巩小姐……”
萧贽在沈眈身边坐下,迟疑着要不要为自己去青楼的行为做解释,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话,沈眈斟了杯茶给他,萧贽道:“多谢。”
沈眈:“嗯。”
白濯和那位老者聊得甚是投缘,只是老者不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白濯说的“萧兄早已成家”感到十分遗憾。
萧贽被看得背后发凉。
景朗时安静品茗不说话,萧贽只好自己没话找话:“这位是?”
沈眈道:“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曾经帮过我不少忙。原本一直到处流浪,最近到了筇城,想来是在街上见着我了,许久未见,便约在天香楼见一面。”
他语气平淡无波,萧贽觉得沈眈似乎生气了,又不知道为何。
绞尽脑汁片刻,萧贽摸出荷包:“今日在街上看见有人卖荷包,便买了一个,你可喜欢?”
那素色荷包比萧贽的小一些,淡青的颜色,沈眈看了,目光一顿。
萧贽瞅着沈眈的脸色,有些紧张。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他竟然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百年前的苍鸷山,回到那时每时每刻都要去猜小师兄今日又是为了什么与自己怄气的时候,想着法子找好玩的给他消气,不然沈眈就不愿好好吃饭。
“嗯。”片刻,沈眈道,“多谢阿贽。”
萧贽几乎是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景朗时袖手旁观,此时竟与白濯心有灵犀——但他没打扰二人,只是打断了一直在天南地北胡侃、从东南倭匪一路聊到北境回原部落的两人:“二位,时候不早了,再聊下去恐怕天要亮了。”
老者这才恍然:“哎呀,不小心聊了这么久。”他似乎还有事情,对白濯道,“来日有机会再见,再与你畅谈一番。”
白濯自是答好。
老者向沈眈告辞,便离开了。
四人结伴回去,萧贽送沈眈回了青竹小院,离开回房时亲眼看景朗时“过房门而不入”一路跟着白濯走了。
第二日是阗安一年一度的海神会,城里的百姓家家都会带上鲜果和鱼,一大早出门去离城一里外的“拍浪亭”祭祀海神,反正闲来无事,四人便打算去凑个热闹。
可是第二日清早,沈眈刚起床,就听说孔沉生病了。
“发烧?”沈眈皱眉,“好端端的为何会发烧?”
孔沉靠在床头,低低咳嗽,白筱三指切着脉,片刻给出结论:“应当是染上了风寒,不碍事,我开剂药给你哥喝,两日应当就能大好。”后半句是对着孔耀说的。
“咳……嗯。”孔沉道,“多谢师妹。”
”好。“孔耀点点头,白筱对两人颔首,与孔耀一同煎药去了。
“感觉如何?”沈眈在床边坐下,替孔沉掖好被角,“可还有哪里不适?”
“没事的师伯,”孔沉道,“睡了一宿,已经不难受了。”
他是昨夜起的烧,很突然,夜深不想麻烦人,硬扛着到第二天清晨才被孔耀发现,大呼小叫喊来了白筱。
“孔耀说你进城前就有些不适,”萧贽皱眉,“你从小身子就比别人弱,应当自己注意一些。”
“阿贽。”沈眈无奈,有这么跟病人说话的吗?
孔沉性格沉稳,和孔耀那个咋咋呼呼的小鬼头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就是话不多,却可靠又安稳,是个懂事乖巧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再懂事也依然还是个孩子,生了病总会脆弱些,此刻缩在被子里,头上搁着热毛巾,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爱:“对不起掌门,咳,我本以为不会生病的……”
萧贽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似乎有些严厉了些,闭上嘴不说话了。
沈眈见他精力不济,替他掖紧被角:“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如果还难受一定记得让你师妹来看,不要忍着。”
孔沉点头:”嗯。“
没了孔沉孔耀,海神会的热闹凑起来也索然无味,沈眈本来就兴趣不大,又觉得自己一来不懂当地习俗不好打扰,二来两手空空,怕那位海神见了这么不虔诚的“信徒”,一个不忿不愿保佑当地人了,那他们可真是罪过了。于是只远远隔着一段距离看百姓举行仪式,在细细的沙滩上慢慢走。
海声很轻,碧波卷着白花,沈眈与萧贽以前一直住在苍鸷山上,而苍鸷山又离海很远,他们只有偶尔接到了要到东边来的任务,才有机会来看上两眼,而且每次来去,都很匆忙。
沈眈迎面吹着海风,鼻尖被冻得通红,萧贽跟着在他身后,看他披风被风卷起,身形在碧波奔腾里,瘦弱得像一把随时会随风而去的蓬草。
萧贽忽然伸出手,毫无预兆抓住沈眈的肩。
“嗯?”沈眈回头,“阿贽怎么了?”
萧贽这才回神,发现沈眈并没有真的要随风而去,忙收敛了自己的失态,松手道:“没什么,走神了。”
“是吗?”沈眈挑眉,“是不是风太大了?”
他瞧了一眼祭祀的人群,临近正午,海神会只开一个上午,现在人已经开始散了,一些人正在整理仪式用品。
“海神会开完了。”沈眈道,“热闹也凑完了,阿贽,我们回去吧。”
萧贽也看了一眼人群,抿了抿唇:“走吧。”
可就在这时,原本各自收拾的人群忽然骚乱起来,爆发出几声惊呼后又传来凄厉的哭喊声,一阵惊慌过后,有人率先冲了出来,连滚带爬往城里跑。
沈眈见状,脚步一顿,和萧贽对视一眼,立刻上前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