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却是像有意无意听了她这一番话，捻着棋子不知想的什么，那白皙娇贵的手在棋盘上滑动着棋子，一眼却也没再瞧过来。

王羽凝紧了紧手，睫毛微颤，“陛下，这番棋下的真好。”她却从未仔细瞧过是不是真好，漂亮话张口就来，刻意的跟什么似的。

嘉善古怪的看她，虽平日里听不出各妃各臣间阿谀奉承的话，但此时也感到了王羽凝急迫的想要表达自己的心。她不满的皱起鼻子，一时嫌恶：“你的夸奖真是够硬的，还不如阿菁呢。”阿菁随主子不知夸奖还是贬低的话昂起头，不大的年龄与身材，像只丑陋的小天鹅。

王羽凝不理她话，只默默收拾棋盘，与方才紧张模样算得上天差地别。

闻欲眉目显出不耐烦，挥手示意李安。对方上前低腰听候，闻欲道：“把库中那匹联珠鸳鸯织锦拿出来。”前些天百里郴悄声送来了一匹绸缎，织工和像样都是百里家顶尖绣娘的独门绝技。只可言传不可意会。若有这天赋的，凭着言语也能绣出好东西来。

百里郴送绸匹的意思闻欲不难看出。瞧他上次拜见的，儒雅的样儿，便得出他与百里彦性格不同，心思不同。怕百里彦时时都不知道亲弟弟拿好东西去孝敬敌对，宁愿永远这样下去，也不愿脚踏实地地做好丞相。恣睢惯了，哪懂得走低头隐忍的路？

想起恣睢，蒋起那家伙可比何人都恣睢。闻欲脸黑了一个度。

皇上面上不悦，嘉善没眼色，低头自己玩着棋。王羽凝已尴尬了回，可现下又想着怎么一讨对方的快。从前厌恶这种人，如今却成为了这种人，像是心从十万八千里前的原野踏进无边无际的新绿，什么厌恶，什么彷徨，这就都没了。

眼角瞥见李安身旁小太监手上呈着的淡红色织锦布料，嘉善喜上眉梢，笑着，眼睛一眨不眨。

她话里都带笑说：“皇兄，这是给嘉善的吗？”王羽凝心抖了抖，竟期待什么。

“是，你拿去吧，颜色衬你。”闻欲想打发完她去仔细瞧瞧蒋起送来的玉匕首。

没人注意的嘉善的旁边，王羽凝将头埋得更深，而心里掀起了一场狂野的海啸，她在这海啸中，隐隐做下了什么决定。

嘉善扑上去搂闻欲的手臂，被对方躲开后又是习以为常的去看布匹，欣喜的拿在手上，心情同面前的颜色一样。

打发走了殿内的人，闻欲想着进里屋看匕首，被李安言语拉住：“陛下，那乔周子……”

闻欲一时发愣，勾唇像是自嘲：“哦，不大一会儿，朕便将这档子事忘了。”他道，“不用你多说，朕也知道是百里彦干的，乔周子发蠢了怎的？若是要改邪归正便早早的，如今是不了解百里彦的恶毒吗？”

“听他妻子说，是乔周子见钱眼开，本就晓得谁是眼线，拿了奴才给的金子便想将那人供出，可过后还未告知奴才，便遭了那人毒手。”

闻欲疲惫的蹙眉，“也罢，给他家里人一些银钱，就送出京城吧。”

李安答是。

他却不知闻欲早就料到这一变故。

先前闻欲特指要李安安排乔周子去做，面上大家心知肚明——乔周子就是百里彦下的一个低级眼线。让他去办的话，百里彦必然会知晓这一切，认为闻欲对他已有嫌隙和防备之心，以此来进行一场不怎么壮大的宣战。

实则闻欲想让他们互相狗咬狗，叫下属杀害下下属，如此类推，也是瓦解他们，不费一兵一卒的方法。若没了忠心耿耿的下面人，他百里彦再有能耐也翻不了天。

闻欲在正门打入的夕阳下伸了个腰。他看向棋盘、座椅、地下，那颗几番周折的黑棋已然四分五裂，从而填补不齐棋盘上黑棋的四连棋。但多亏了它，让身为白棋的闻欲能落下最后一颗五连棋，在最后的胜利中发挥作用，堪称完美。

闻欲撑着脑袋昏昏欲睡，想着，下一个乔周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