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人一愣,随即认真地答复他:“薇拉和维西平安无恙,才是最重要的事,麦莉老师也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路伽养伤这几日,断断续续了解了所有事,证实莉娜所言并非虚假。
自福利院告别麦莉和那儿的孩子不久后,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教职人员在孩子们祷告时盯上了维西。
以“神恩赐”诸如此类的名义,哄骗他独身前往房间。
对危险感知极强的薇拉在哥哥告别自己后悄悄跟了上去,亲眼看见修士撕下伪装的面具,对维西欲行不轨。
一心想保护妹妹的维西反倒被妹妹救了。
薇拉打瞎了修士的一只眼睛,用的正是路伽临走前送她的那只弹弓。
薇拉拉着维西逃离时,遇到正在找他们俩的麦莉老师,修士面目狰狞地追上来,见到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的大人后,表情又变得慈悲温和起来。
也是那个时候,她回想起路伽的话,开始对这里的一切产生怀疑。
维西告诉路伽这些事时,一旁的薇拉又陷入往日的恐惧里,身体发抖。
“麦莉老师总是在半夜偷偷哭。”那件事后,维西注意到她的房间总是会在半夜偷偷燃起烛火,火舌随着移动的笔尖窜动,墙上映着颤抖不已的身躯。
麦莉时不时就会出门,出去的时候总会带同一个本子,半夜的时候又拿出它继续在上面写什么东西。
还算安稳的日子直到被一群身着白袍的人的到来打破,司祭辛里斯为首,身旁站着那个眼睛缠着绷带的修士。
他们说麦莉被污秽沾染,需要净化才能清除身上的罪孽,而长期待在她身边的薇拉和维西也受到沾染,他们也必须被带走。
在双方对峙的场面中,麦莉忽得明白这套说辞下隐藏的真正原因——自己暗中走访调查受害者的事被发现了。
她和教会的人软磨硬泡周旋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把薇拉和维西唤来,将时常携带身边的本子和猎人协会的徽章标识交给两人。
麦莉偷偷将两人送了出去,白色衣袍的修士们也不期而至。空灵的铃声飘荡在辽远幽静的夜,不合时宜的火焰乍然升起,撕心裂肺的哭喊从燃烧的囚笼里传来,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归于虚无。
维西捂住妹妹湿润的眼眶,带她离开了这个地方。
兄妹二人颠沛流离了一段时间,麦莉交付他们的本子也在逃亡中不幸丢失。终于磕磕绊绊来到卡林那,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找路伽,即使手握猎人协会的徽章也不敢轻易相信他人。
他们是在一个清晨被人发现的。
那日格蕾丝如以前一样去小镇集市添购食物,突然感觉沉甸甸的篮子空了不少,回头一看发现正抓着面包逃跑的小身影。
老人年纪大了,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停下休息的过程中蓦然发现遗留在地上的徽章和皱巴巴的千纸鹤。
之后几天格蕾丝每天都来到相同的地方,偶尔碰见他们想上前交谈,兄妹两人皆警惕地跑开了。
终于在某一天,薇拉和维西成功停下逃跑的脚步。在老地方,躺着先前丢失的那只皱巴巴的千纸鹤,与此同时旁边还多出一只崭新的千纸鹤。
阳光下的纸翅膀流光溢彩,像真的会飞舞一般。
格蕾丝婆婆气喘吁吁赶上来,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一声压抑的哽咽中说出了路伽的名字。
她将两个孩子带回了家,格蕾丝觉得这是上天带来的一丝慰藉,继续在日复一日的希冀中等待路伽平安无事的消息。
彩色纸张被熟练折叠成型,路伽把新折好的千纸鹤放在床头柜前,它第一次折会这东西,就是小时候跟格蕾丝婆婆学的。
维西陪了他一会儿后就离开了房间。路伽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一股莫名的寂寥涌上来,让他变得不安。
再等几日...再等几日...
他迫切地想让身上的伤口快速痊愈,到时候就可以整装出发,回到猎人协会,去见许久未见的亲人、朋友、老师。
按照格蕾丝婆婆所说,梅尔老师现在应该是差不多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但是——
他看了看信纸上的收信人“父亲”一词,有些惆怅。
火炉里的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着,火光映着青年的侧颜,直到黑夜渐渐来袭,他进入梦乡。
格蕾丝婆婆中途悄悄进过路伽房间好多次,确保火炉里足够的柴火能为房间提供一整晚的温暖。她最后看了一眼安稳睡在床上的人,轻轻关上了门。
......
厚厚积雪覆在路面,人走过留下一浅一深的脚印,远处的房屋渐渐映入眼中。
格蕾丝婆婆正清扫着门前的积雪,看见梅尔走来的身影,下意识便上前拦住他。
“梅尔先生,那孩子的身体还在恢复中,实在不能再接受别的刺-激了。”格蕾丝鲜少像现在这样倚老卖老,“看在我这个老人的面子上——”
“婆婆,我就是知道您会不忍心,所以才亲自来的。”梅尔态度坚决,语气略显强硬,“何况这件事他早晚都要知道。”
梅尔不顾格蕾丝阻拦,迈步走进房间。
床上的人熟睡着,在一道声音中蓦地惊醒。
“你还打算像这样安稳地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