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林那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又急又大,经历一个夜晚的洗礼,白漆似的涂满整片土地,房檐、屋顶都堆上厚厚一层。
料峭寒风吹过女孩儿的面颊,激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搓了搓手,捂热后又贴在脸颊。
薇拉惦记着昨晚的雪人,不知道一夜风雪后它有没有被摧毁,眼见雪没之前下得急了,兴奋地蹬着脚步朝前面跑去。
“薇拉!别跑那么远!过不了多久婆婆就该喊我们吃饭了!”维西一边喊一边跑过去,把新织的围巾系她脖子上。
柔软的织物绕了她脖子几圈,薇拉顺着维西的手看见围巾上歪歪扭扭的针法,
“不想要哥哥织的丑围巾。”
维西心里一咯噔,抬眼看见她粲然映入眼帘的笑,像个小长辈似的强硬替她系好围巾,又有些无奈:“下次我跟婆婆学好一点——”
脸颊两边蓦地贴上冰凉的雪团,触到温热瞬间融化,恶作剧得逞的薇拉一下松手,转身向外面跑去。
维西叹了一声,任对方去了,气息呼出半截又蓦地止住,薇拉小小的身影跑了没多远扑通一声摔下去。
“薇拉——”他小跑过去,连忙将人扶起来,迅速检查有没有留下什么伤口,“没事吧?”
女孩儿摇摇头,脸上懵懵的:“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
她转头看向身后,二话不说就蹲地上刨雪,一只手渐渐从里面露出来。
“下面有人!”
薇拉迅速拿过昨晚堆雪人留下的铁锹,递给维西一把,两人开始合力清理这一小片的雪。
金色的发丝从银白的雪里透出来,像坠在寒冬里的一缕暖阳,薇拉和维西共同努力下,把这里的雪铲薄了些,埋在底下的人也渐渐露出真容。
“大哥哥!”
两人皆是一惊,身为小长辈的哥哥维西先冷静下来,冲她开口:“薇拉你快去通知婆婆!这儿我先应付着。”
女孩儿点点头,连忙朝房子里跑去。
正在灶房生火的格蕾丝见薇拉急匆匆跑进来,露出慈爱的笑容,她刚准备询问,便听到口中熟悉的名字,急匆匆随女孩儿出了门。
维西拿过一片草席垫在路伽身下,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上面,相比成年人他的衣服较小,也只堪堪为路伽抵御一点儿风雪的寒意。
他连席子带人拖着到了门口,正逢薇拉和格蕾丝出来,许久未见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老人踉跄着步子差点跌倒,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雪停了,太阳升上日空,火炉里的热气烘暖了屋子。路伽从暖意里悠悠转醒,映入眼中的不再是漆黑的四周,窗外素白的雪一望无际,淡金粼粼的光反射到碧蓝眼睛中。
他都快忘了在白日里醒来是什么滋味了,还有些恍惚。
脑子迟钝了几秒,突然忆起更重要的事,挣扎着欲起身,就在这时格蕾丝端着盘子走进来。
“婆婆。”路伽乐呵呵地和她打招呼,丝毫未觉出口的语调都是抖的。
人安然无恙,格蕾丝的内心燃起一丝宽慰,她把盘子里的食物和热汤端出来放到床头柜前。
路伽不知道饿了几天,拿起食物就是一顿狼吞虎咽,吃太急中途差点噎着,喝热汤缓解又被烫了下。
“谢谢婆婆。”他感激道,把最后一点食物咽进肚子,急切地做出想下床的举动,“我现在得赶快回猎人协会,顺便告诉父亲我没事——”
“路伽——”
老人拦住他,青年抬头,似乎看见格蕾丝欲言又止的表情里闪过一丝悲伤。
但一瞬间后,又变成往日亲切熟悉的慈爱:“你现在伤势太重不宜走动,这段时间先在这儿住下休息吧,我会托人告诉梅尔老师你的消息的。”
“那我先给父亲写封信。”回来后有太多事要应付了,路伽脑子嗡嗡乱作一团,首要想到最重要的血亲,接着又立马想起莉娜告诉自己有关教会的事,“然后再去趟福利院......”
如果莉娜所说都是真的,那么留给他的时间根本不多。
路伽陡然生出一股想立马冲下床的冲动,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倾了半个出去的躯体,在看见进来的小小身影时忽然愣住。
“薇拉......你怎么在这?”
女孩儿一动不动盯着路伽,克制着肩膀抖动的幅度,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下一秒门缝后面又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哥哥维西。
......
檐上积雪在连续几天的晴日后融化了些,但天地间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路伽坐在床上疾笔写字,与亲人分别的这三个月里他忽得生出许多从前没有的感受来。
想说的东西太多,怕下一秒忘了,便不由自主加快写字的速度,潦草的字迹印满了整张纸,路伽却仍觉得不够,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
“嘶——”
不小心扯到旧日的伤口,路伽皱着眉头看向留下齿印的地方,又把目光落在桌上的药膏上。
维西恰时走进来,注意到他的需求,替他将伤口重新上了药。
路伽冲他露出个轻松的笑容,维西见后鼻子有些发酸,喉咙有些哽咽:“大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把麦莉老师交代得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