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维斯听到这话后有些诧异,他回想起在元老会查看的资料,对眼前的女性有了一丝久远的记忆——二小姐黛莉娅曾经的友人,梵妮。
“看来大人您是记起我来了,很早之前我们就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个时候是以您未婚妻朋友的身份。”她盈盈笑起来,模样并不见有多生气。
在洛维斯与黛莉娅的联姻尚成立时,他确实与眼前的女人打过一次照面,这么看下来,对方通过维拉妮卡的关系认识莉娜也不足为奇。
她又接着方才中断的内容谈下去:“过了那么久,洛维斯大人应该很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性了,凡是下定决心的事,谁都劝不动她。”
“所以她想做什么,也不是我能阻止的。”
“洛威尔先生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她在此刻突兀地提起其他人来,又深深地看向面前的血族,仿佛在追忆什么似的,“如果当初黛莉娅嫁给的人是您,哪怕只是出于纯粹的利益交换,也好过被人敲骨吸髓。”
“那不过是换了一种痛苦方式。”
就像他看见母亲在斯特兰德生活时的样子,她偶尔会提及原来在兰利家的生活,表情时而追忆时而厌恶,自洛维斯记事起来就察觉到一种隐形的痛苦。
“只要活着,所有的事都有力挽狂澜的机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身体的灰烬都找不到。”
这明显是一种夸张的说词,血族的身体在接触到阳光时变成灰烬,落到地面时早就被风轻飘飘吹散了,又谈何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呢?
梵妮对故人的追忆让洛维斯想起那桩婚姻的一些模糊细节。他与黛莉娅的婚约,是母亲与当时的兰利家主早早就定下来的,然而在即将正式缔结婚姻的前几天,便传来新家主上任的消息,斯特兰德家紧接着就收到了兰利家寄来的退婚信件。
后来,又是二小姐取代长姐成为兰利家主的事。
所有人都默认存在一场血亲之间的厮杀,没有人去关心里面的细节,元老会也从不纠结是否亲眼见证了长姐的消亡,因为那个位置上依然坐着血脉纯正、实力获得认可的继承人。
再后来,黛莉娅和巴特缔结婚姻,但她依然亲自操持着兰利家大大小小的事务。
洛维斯仔细回想,竟是再也寻不到一丁点儿有关这位前未婚妻的记忆来。他后来其实有想过去造访新上任的黛莉娅,但是母亲走后,父亲更是沉溺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所有的事务都落在了洛维斯头上,一夜之间他与兰利家的联系骤然减少。
而且变故比他想象得来得更快,黛莉娅骤然消失,大量流民涌入,因利而聚的血族最后利尽而散,兰利家一落千丈,庭前也冷清下来。
“黛莉娅小姐和巴特-共处的时间,在筹划什么呢?”直觉隐隐告诉他,那段时日发生的事并不像表面二人缔结婚姻那般简单。
“斯特兰德先生,说出来您可能不太相信,登上过家主位置的黛莉娅小姐,却是个心思像琉璃一样剔透的人,伊特拉的永夜越是浑浊漫长,便越是映衬着她那些可贵又可笑的想法。”
梵妮陷入深深的回忆:“我们小时候经常待在一起,在未成为家主之前,她跟我讨论过伊特拉的禁忌——当时我只觉得那是人类禁-书看多了的幻想。”
洛维斯神色微微一动,听着女人继续说下去:“直到黛莉娅婚后有次找到我,兴奋地告诉我她离触碰阳光的禁忌又进了一步。”
“身上流着兰利血脉的黛莉娅小姐没必要这么做。”身为血族,他有种本能地想逃离与阳关有关的话题。
“所以我前面说,她的想法可贵又可笑。”
梵妮对此的态度应该是嗤之以鼻的,可男人分明感受到里面的哀怨更多:“您被她感染了。”
谁料女人只是轻轻笑了:“斯特兰德先生,您也是,不过感染源未知。”
空气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洛维斯发觉自己竟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最初问题的答案,思绪悠悠转转又回到莉娜的事上:“在有关妹妹的事上,哪怕梵妮小姐您不开口,我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她只要顶着斯特兰德的姓一天,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整个家族的声誉。”
“那就足够了,有时候做事何必追根溯源?”梵妮站起来微微欠身,道谢几声后慢慢消失在了男人的视线中。
时间悄然流逝,洛维斯静默坐在原位,听到脚步渐进的声音,一道身影最终在他面前停下来,欠身行礼。
“洛维斯大人,莉娜小姐刚刚又去了洛威尔家。”
紫色的眸子毫无涟漪,像是早早预料一般,坐着的吸血鬼不徐不慢开口:“正好现在有时间去造访,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盛宴的事儿——?”
“......sweetie最近情绪如何?”
对面人不确定开口:“看上去挺稳定的。”
再加入一项调查意味着没有更多的空闲了,洛维斯沉吟片刻,决定还是把最近的时间留出来照顾sweetie情绪:“稍微往后延一延吧。”
吸血鬼站起来,朝着洛威尔家的方向而去。
天际垂挂的月亮映出一闪而过的黑色羽翼,把银色的清辉反射出来,穿过门缝抵达黑色的地面。
莉娜被透进来的光晃了一眼,眼睛有些痛,抬手稍微遮了遮,继续拆面前的锁。
多把钥匙尝试无果后,她终于放弃采取温和的方式,观察了一眼厚重的门,心下掂量着用暴力能解决的概率和以及风险程度。
她把手放在门上默默蓄力,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慢慢走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当即收了手,侧身躲进阴影里,又顺着门缝看向外面,来人正是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