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凑合着用完早膳,花离送顾千朋回大千万象。
出了宫门,却见皇宫外跪倒一片百姓,两个宫廷侍卫舞着兵械,高声叱骂:
“去去去!有委托上昆仑山去,堵在宫门前作甚么!”
“老朽求见仙师,”人群中,一位老叟颤声道,“山海村穷困,实在凑不出委托金来,还请大人——”
“仙师日理万机,岂是你们这群乡巴佬说见就见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连委托金都没有,活该被鬼欺!都散了散了!”
“大人……”老叟再三哀求。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侍卫嗔目挥矛,打向老叟低伏的背脊。
“放肆。”
顾千朋出声喝止。
侍卫转头,膝盖立即软了下去:“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顾千朋没有立即接话,只居高临下睥睨着两人。
两侍卫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一人十杖,本旬饷银减半。”
说完,却忍不住朝三哥偷瞥。
花离略微颔首。
顾千朋登时有了底气,命令道:
“来人,拖下去。”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花离转向那老叟:
“老人家要见在下,所为何事?”
“恕老朽无礼,斗胆打扰仙师。”
老叟的目光一寸寸浮起,刚升至花离颈间璎珞圈,又猝然跌回地面。
仿佛再多看一眼,都是对仙师的亵渎。
“老朽姓李,是山海村的村长。村子里近来怪事频发,日落之后归家的村民,都会遇见拦路迷障,天亮才能走出来。”
“李村长所指,可是‘鬼打墙’?”花离询问道。
“对,对!就是鬼打墙!”李村长老泪纵横,“可怜我那贤婿,本是到城隍庙去祈福的,如今……”
“我家男人两日前撞了鬼,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可那恶鬼不依不饶,昨日又缠上我儿子。我一个妇人家,该怎么办呐!”
“还有我家新过门的儿媳,出了鬼打墙就不会说话了。”
一时间,村民群情激奋,叫苦不迭。
“诸位莫急,”花离冷静安抚众人,“事出必有因。待我前去查明情况,驱除恶鬼,村子定能恢复寻常。”
李村长颤声问:“仙师,这委托金……”
“此行乃是梦蝶仙师个人意愿,与大千万象宗主无关。”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众人连连叩拜。
“千儿,你也随我来。”花离低声吩咐顾千朋。
顾千朋念着自己藏匿的傀儡,难得没有异议。
一行人很快抵达山海村。眼看天色尚早,花离决定挨家挨户寻访撞鬼之人。
先去了李村长家。李村长开门便朝里屋唤道:“玉英,还不快出来叩见!”
匆匆忙忙地,从里屋走出个相貌丑陋的女子,一手怀抱婴儿,一手狼狈遮挡胸襟。
哺乳突然中断,她胸前衣料被濡湿了一小片。
“恭迎仙师,恭迎陛下。”
女子低下头去,稀疏的长发勉强绾作一个髻,插一支并蒂梅花簪。
礼毕,李村长引二人入内室。
内室榻上平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男子,面色青白,双目紧闭。
花离给他把脉,半晌,神色凝重。
顾千朋心急:“怎样?”
李村长见他不语,心下愈冷,颤巍巍扶住身侧墙壁:“仙师……可是救不活了?”
玉英从刚才就一直在偷偷抹泪,此刻却终于抑制不住,呜呜地哭出声。
花离摆手道:“我医术不精,只觉出他脉象混乱,具体症疾尚且不知,不要误会。”
顾千朋心急:“三哥,让我来试试吧。”
说着,一把按上男子的脉:
“啊?这是——唔!”
花离指尖灵流顿生,点在他咽喉,用一道封音咒截住后话。
只听玉英哭哭啼啼道:“仙师也不必安慰我们,我夫君的魂魄……怕是已残缺不全了吧……”
“放肆!”李村长闻言暴起,啪地甩了玉英一记耳光,“你胡说甚么!”
“我胡说?我胡说?!”玉英挨了打,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明知夜有恶鬼残灵食人魂魄,你却还让他半夜外出!可怜我的孩子,出生就没了爹爹啊……”
“还敢多嘴?看我不——”
“够了。”花离拉住正欲挥拳的李村长,“就目前状况来看,令婿并非无药可救。先好生修养着,待我回仙门,问过药阁长老再来医治。”
对一旁不明就里的顾千朋使个眼色,两人辞别李村长出门。
行至僻静处,花离这才抬手撤去咒决。
顾千朋被卡得咳嗽不止:“咳咳……三哥……你干嘛?那人……咳……那人的魂魄,分明就是破碎的!”
“你当我探不出来?”
“咦,那你为何不告诉村长?”
“说话留三分,方能以退为进。”花离头也不回。
顾千朋跟不上三哥思路,只好乖乖闭嘴 。
两人又先后探访了几户人家,情况大致无异。那些撞见过鬼打墙的人,魂魄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
再三敲开村民家门,终于寻到个神志清醒的撞鬼者,却是小绫家隔壁的老婆婆。
老婆婆三魂七魄完好,只有识魂混沌,遗忘了部分记忆。因此,并没有认出顾千朋来。
“我那天晚上,梦见我死去的儿子,说饿得慌,想吃饭。”
“我马上就醒了,用篓子背馒头到他坟头。结果回来的时候,遇见个小丫头拦在路中,也问我要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