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仙师”二字,众人皆抱头鼠窜回学馆。
待弟子们各自正襟危坐,花离带着一身霜雪之意,推门而至:
“玄冥长老闭关期间,其座下弟子课业由我暂代。顾之,岳昭,用完早膳,我在后山瀑布候着你们。”
顾千朋念着昨夜之事,低了头不敢看他。
“继续读书。”大伙都盼着梦蝶仙师早些离去,可他偏偏在讲坛上坐了下来,“大千万象自有作息律,早课散课之前,任何人不得提前至御膳堂用膳。违者杖二十。”
真是的,早下课一会儿又不会有损修为……干嘛这么死脑筋。
顾千朋在心中暗骂,又忍不住偷偷抬眼。
花离今日换了件天青色山水纹的外衫,领口过于宽大,想必不是他自己的衣裳。
这也就意味着,三哥昨夜的确没有回宫。
顾千朋的视线一寸寸上移,盯住了花离脸庞。美人执卷半阖眸,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以外,并无半分虚弱之态。
三哥的身子……应该已经无碍了吧?
他刚要埋头看书,余光瞥见岳连景捧着厚厚的《临鸢通史》上讲坛去求教。
顾千朋的心倏地就提到了嗓子眼,暗道岳昭那家伙,可千万别碰着三哥的伤。
然而……
“哦,原来如此!”伴随一声豁然开朗的感慨,岳连景起身,“多谢仙师指教——哎哎!呀啊!”
他起得太匆忙,抬脚踩住自己的衣尾绊倒在地。
花离见状,忙伸手去扶。岳连景一个没稳住,全身重量尽压在了花离身上。
“岳昭!”顾千朋气得拍案而起,“你给我滚下来!”
众人皆莫名其妙望向他,不知这小皇帝哪根筋又搭错了位。
“顾之,坐下。”花离按住伤口,训斥道,“不得扰乱早课秩序。”
顾千朋忿忿地坐回去,听见四周议论声暗潮汹涌:
“真是仗势欺人!人家向仙师请教,碍着他什么事了?”
“嘘,小声点。听说他昨夜又放妖火烧山啦,你可别引火上身。”
“呵,烧死先皇与先后,惹得临鸢大乱,他还有什么脸面当国君?怕不是西炎残党安插来的奸细吧!”
“哎呀,快住口。他是妖怪,你知我知天下皆知。如今临鸢的大小事务都是仙师在打理,他一个傀儡皇帝,还能翻天?”
各种诽谤言辞如暴雨袭来,避无可避。顾千朋脑袋里轰鸣作响,眸中金光又开始漫溢……
“顾兄?顾兄!”
他渐渐回过神,瞧见岳连景正伸了手在他眼前晃。
“顾兄,你怎么跟三魂出窍似的,昨晚没睡好?”
“好,好得很。”顾千朋自嘲道,“梦中还放火烧了山。”
“害,不就是气血不稳灵力暴走了嘛,小事小事。”岳连景拍着他的肩膀,“修为越高越是凶险,不然师尊仙师他们,也没必要闭关咯。”
顾千朋没应声,心里却松了口气。
“哎,对了。”岳连景想起方才之事,疑惑道,“你刚刚为什么吼我?”
“无事,看你烦。”顾千朋随口敷衍。
“不可能,定是和仙师有关。”岳连景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唉,我那也是不小心,没有要故意冒犯仙师——”
“他身上有伤。”
顾千朋忍了许久,终于出言打断。
“伤?”岳连景闻而失色,“仙师受伤了?呀,难怪他昨晚会昏倒……”
他埋头苦思片刻,道:
“顾兄,散课后还去御膳堂吧。”
“已经用过早膳了,还去作甚么?”
“给仙师煮药膳。”岳连景一脸郑重。
于是,待到散课之时,两人去杏林苑拿了药材,一溜烟钻入御膳堂的后厨。
燕窝、益母、红枣、丹参、黄芪……岳连景的手里,甚至还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母鸡:
“咯咯哒!咯咯咯咯咯咯哒!”
梁十八望着后厨漫天飘洒的鸡毛,长叹了一口气:
“陛下,恕小的冒昧,您会煮粥吗?”
“不会啊。”
不愧是陛下,理不直气也壮。
“那还是让小的来罢。”梁十八额上渗出了冷汗。
陛下十指不沾阳春水,仅凭一腔热血做出的东西,可千万别将仙师害死了才好。
“不必麻烦,我会。”岳连景拍着胸脯,“梁总管放心吧,交给我们就好。”
梁十八听后,果然放心地走了。
“喂,你真的会做药膳?”顾千朋将信将疑。
“那当然。”岳连景十分自信,“我记得《伤病全典》上有很多药膳的食谱,让我找找——”
说着,又从袖袋里摸出书来开始翻阅:
“有了!《黄芪大枣乌鸡羹》:先将乌鸡宰杀,控血,然后沸水褪毛,除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