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泰十九年一月二十五,原致果副尉陈文若之事落定。
圣上既没听任三王爷的重则处死,以儆效尤,也没采纳五皇子的从轻处理、甚至让女子选官一事,他取其折中,免去陈文若官职,并罚杖刑六十。
杖刑,这是种可轻可重的刑法。
廷杖的狱卒都是练过的,若是拿一块豆腐,二十杖下去,可以只有响声、豆腐完好无损,这就是看着重打着轻,和它相反的自然是看着轻打着重,看着皮肉完好,但一顿杖刑打完,犯人上身的五脏六腑乃至骨头都能打碎。
圣意难以揣摩,谁也不知圣上是想把陈文若打死,还是让她活着。
元将离知道这事的时候,陈文若还活着,但伤势极重。
她手中拿着书,但是眼神却明显在发呆,红叶轻轻端茶过来,“夫人喝茶,新送来的九曲红茶,味道和您以前喝的不一样。”
元将离喝了一口,的确不太一样,但她的心思没放在这个上面。
她想了半天,叫来云溪,“你的武功怎么样?”
云溪一愣,表情登时有些复杂,“要是和夫人您比的话,不怎么样,只能过个几招,但是和旁人比的话,大约也还行。”
元将离又问:“那轻功呢?”
云溪挺起胸脯,“这个还不错,起码水上飘没有问题。”
这就是很不错了,元将离递给他一个银锭子,道:“你知道陈文若现在在何处吗?若是已经出了宫,便把这个给她,不必让她知道是谁给的,悄悄搁下离开就是了。”
云溪没想到是这件事,他感慨了下夫人真是胆大又心善,却摇了摇头,“五殿下安置了她,悄悄请了大夫,就不用夫人的银子了。”
元将离一愣,也就了然了。
收回银子,这回能专心看进去书了。
这些时日,元将离把元憧憬找的那些有关西南的书都看完了,她回过将军府两趟,元老夫人和于贤娘满目忧心,连元憧憬都很担心,天天闷在府里不出门。
她心里慨叹,巴望着元佑什么时候能回来。
二月初二那天,龙抬头,是个喜庆的好日子。
西南传来消息,元佑带兵打了胜仗,将军府里总算高兴一点,元将离脸上也多了笑容。
接下来几天喜报连连。
元佑果真是打仗的好手,在西北时能功成身退,去了不甚熟悉的西南,仍骁勇善战,眼见开始打仗还没多久,已经把南濮兵卒打得连连败退,甚至反攻下了一个城寨。
听着那些对父亲的歌颂,元将离有荣焉与,说给于贤娘听。
元憧憬坐在一边,写夫子布置的课业,耳朵时不时竖起来听一听。
等元将离讲完了,他忍不住问:“那爹是不是快回来了?”
本朝圣上其实不算好战,也不怎么主动开疆拓土,奈何周围蠢蠢欲动,总是主动挑衅,这才边关常驻军兵,往常打仗,往往都是对方退败便结束了。
这回元佑还反攻南濮,已经超出了原本的意料。
“这要看圣旨,”元将离这么说,实际上,她也觉得元佑应当快回来了。
但事情朝着谁也没想到的方向发展。
二月十六日时,西南传来消息:镇国大将军元佑勾结西南,叛了。
元将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指发抖,一杯热烫的茶水跌到裙摆上,冒起白白热气。
温郁离急忙站起,要给她擦拭,却一把被元将离抓住手。
元将离只看着五皇子,口舌干涩,“这是什么意思?”
五皇子今日是匆匆来的,他人未坐下,沉声道:“消息上说得是,元将军伙同宣威将军成琅,勾结南濮,原先所说的攻下城寨也是南濮假意退让,实则是故意为之。事情败露后,成琅当场自杀,元将军被押下,如今正被快马押回雍都。”
一个个字钻进耳朵里,元将离却像听不清似的,怔怔松开了温郁离的手。
温郁离反手握住她,急声道:“只是消息而已,别急。”
“那是军方的消息,不是什么坊间杂闻,”元将离低声喃喃,忽地抬头,“既然说是事情败露,那这个所谓的勾结必然是被人发现的,是谁?”
她神色冷凝,她绝不信元佑会叛,必然是有人陷害他!
五皇子摇头,“消息中只简略提到,是一个守夜的兵卒,撞见他们传信。”
元将离握紧了拳头,“那现在掌管西南军队的人是谁?”
“是孙征鼓,四品忠武将军,上次就是他和成琅、陈文若一道回的雍都,后来也是跟你父亲去的西南,”五皇子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道:“暂时还没查到他是谁的人。”
“但总归只有那几个人,会动手,”元将离喃喃。
圣上这两年身体不好,谁都知道,夺位之争越来越近了,自打元将离嫁给温郁离,那元佑在战场上搏下的每一道功劳,都是助力五皇子的一把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