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武官，且有实权，官位又那么高，三王爷那边可没有能胜过元佑的人。

既然不是自己的，当然毁掉最后——元将离几乎能猜到三王爷的想法。

她心情急躁，哪怕再怎么跟自己说要冷静，也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团沉重的冰，冰里是火，又冷、又燥，她没法继续沉着地坐在这里等消息了。

她几乎是有点无礼地率先离开，温郁离望着她的背影，面露担忧。

但他今日没法陪她一道回去，对五皇子道：“事情有变，要重新计议了。”

五皇子沉沉颔首，“去竹楼吧。”

元将离坐着马车去将军府的路上，还听着那些百姓在夸赞元佑的英勇忠义。

她心头沉甸甸的，沉默不语，红叶担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想了想，把她的手握在了手里，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凉。

她给元将离暖着手，安慰道：“老爷肯定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元将离当然相信元佑，但她不知道，天子信不信，百姓信不信。

她勉强想安抚地笑一笑，但嘴角僵硬，像是变成了木头雕刻的，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放弃了这个艰难的动作，低声道：“等下回去，什么也不要说，免得母亲担心。”

红叶自然应是，乳香坐在一旁，什么也不敢说。

元将离只是想见见自己的亲人，但人到了，却又什么都不能开口。

她勉强地笑着，陪于贤娘聊聊天，又看了看元憧憬新练的字，夸了几句，还特意去看了这几日染了风寒没有出门的元老夫人，她竭力让自己显得和平时一样。

这是她活了十几年来最难过的一个时辰。

等到踏出将军府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元将离上马车前仰头，看着夜幕高悬的月亮，幽幽的白，像一张没有五官的鬼脸。

“该回去了，夫人，”红叶轻声地说。

哪怕元将离没有告诉于贤娘这事，二月十九日时，他们也知道了。

或者说，全雍都都知道了。

数百位锦衣卫鱼贯而出，一夜之间，包围了整个镇国大将军府邸。

自此时起，全府人员登记在案，只许进、不许出，虽然还未将所有家眷集中，但眼见着便是要抄家的前奏。

温夫人努力安慰着元将离，但显然毫无用处。

元将离虽然会笑笑回应，但那笑是假的，就像拿笔画上去的一样，看得人心酸，到最后，还是温郡公开口道：“圣上既没额外下旨，便是准人探望，你回府看看吧，也安安心。”

元将离惊愕抬头，没想到温郡公会这么说。

要是元佑的罪真被扣在头顶了，那可就是谋反，这个时候，没人敢顶着风头沾惹元家。

温郡公对她和缓地点点头，“去吧，若不是嫁给抱节，元将军也未必会掺和进来。”

元佑一向忠义，忠的是当今圣上，一向对诸位皇子敬而远之。

但元将离心里知道，哪怕她不嫁给温郁离，元家也逃不脱这个漩涡。

这么一个功绩赫赫的大将军在雍都放着，深得陛下宠信，其他皇子怎么可能看不见，光说三王爷，必然会用各种手段拉拢元佑，若是拉拢不到，也会想要毁了元佑。

元佑虽打仗杀人，但品性平和，最不喜他那种手段毒辣的人。

元将离离开温夫人这儿，没有立刻回将军府。

她先回了自己院子，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匣，温郁离知道那是什么，他压住木匣，也压住她的手背，“事情远不到如此危急的地步，我陪你回去。”

元将离摇头，仍把木匣揣进了怀里，“我独自回去。”

温郁离不愿，还要说，先被她打断，“若是出事，你我皆知，会是什么下场。”

谋逆，向来是株连九族之罪。

全部家产抄没充公，所有家眷，只要有血缘关系的，近亲斩首，远亲流放，十五岁以下的男丁和母女、妻妾，可能为奴、可能发卖，女子更可能充作官妓。

若是元将离这种武功高强的女子，可能也会处死——她有逃出去的本事。

温郁离死死握住她的手，“不会的。”

元将离轻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有淡淡的风声，卷了沙哑的声息回来。

“温抱节，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