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丧气道:“我听那些人说她要被处死,一时气不过,就连夜赶出了这本。”
“市井传言而已,朝中并未决定呢,”元将离柔和地拍了拍她的肩,“我觉着你做得很好,这本书写得也很好。”
见袁榴还不抬头,她想了想,“我给你写个书名?”
袁榴的脑袋猛地抬起来了,眼睛亮晶晶的,“这样传出去不好吧。”
话虽这么说,但她眼里满是期待,分明是很想要的样子。
元将离当初雅集那一笔字她到现在还记得,刚柔并济、铁画银钩,字迹有女子之婉转,亦有绝大多数男子不具备之锋锐,堪称绝妙。
“没什么不好,“元将离拍拍身后发呆的乳香,“回神儿,去找掌柜讨些纸笔来。”
乳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痴痴看了足三遍的话本子,居然是眼前这位贵女,她出了包间门,再回来时手上就多了笔墨砚台,店小二端着宣纸跟在她身后。
放下宣纸,小二便恭敬退下了。
袁榴揽起袖子,兴致勃□□身,“我来研墨!”
元将离也没拦着,她比照着桌上话本子的大小,取下腰间的赤金宝石小刀,是之前元憧憬送的,还没怎么用过,拔下小巧刀鞘,用刀刃裁下话本那么大的一张纸来。
这两人一个站着裁纸,一个站着磨墨,袁表哥也就站了起来。
他一直注意着袁榴,把她的欣悦看在眼中,这个表妹性子活泼爱玩,最是不耐烦练字看书的——除了杂书。她这么斗志昂扬,可见这位世子夫人一手字迹有多好。
说起来他来雍都这些时日也听了不少传闻,她的身世、武功、赛马场英勇事迹,就连和温世子的宫宴赐婚一事都听过一些,但光知她能武,倒不知她还能闻。
袁表哥心生好奇,但他无事可做,索性便站在对面细细观望。
袁榴研好墨汁,浓淡适宜,元将离便提起了毛笔。
话本是给人看的,封面用字亦要清晰,若是一笔狂草纵然潇洒过瘾,却失了本心,元将离提笔便来,毛笔尖带着墨汁自宣纸上滚过,行云流水,却又别有力度。
不出三息,四个笔走龙蛇的字便跃然纸上。
袁榴惊道:“比半年前写得还好了!”
元将离搁下毛笔,“你喜欢就好。”
袁榴兴奋地看着这四个字,楷书端正,她收了以往的气势,能看出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和,但力道半点不输,脂粉、英雄,这四个字全藏在墨迹中了。
等元将离走了,袁榴还捧着这张纸不松手。
袁表哥这时才好凑过来看,这一看,先是惊,后是赞叹,三则生出些自愧不如之感,“你先前还说我的字好,如今一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将离的字当然好啦,”袁榴盯着墨迹,敷衍得回:“表哥的字比不过她很正常啦。”
袁表哥屈指敲在她头上,“小没良心的,走,回府去。”
……
元将离回到郡公府没多久,袁榴的话本便送到了。
足足两套《侠女记》总共六本,摞在木盒中,她给自己留了一套,便带着另一套亲自去找永安郡主,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涩药味。
永安郡主正在暖阁中看书,她脸色苍白,下巴尖尖,有些像元将离最初见她的模样。
“怎么又吃上药了,”元将离快步走过来。
永安郡主恹恹的,但还是起身迎她,“元日那时不是不太舒服么?爹他担心,还是让我吃几天药,但大夫说没什么事情,就开了个补身子的方子让每日吃。”
她不想让元将离担心,打起精神笑了笑,“嫂嫂怎么来找我了?”
“看你每日无聊,给你接解个闷儿,”元将离说完,在永安郡主疑惑的目光中掏出那三套话本,“这是雍都近来流行的话本子,我看过,写得甚有趣,给你也送一套。”
永安郡主有些好奇,“话本?我只听说过,还没看过呢。”
永安郡主坐在软椅上看话本,元将离也没急着走,慢慢悠悠喝茶。
郡公府主子们的茶其实都是好的,但她对此见解不多,只能尝出来好喝、再来一杯,喝着永安郡主这儿的红茶,探出身子,拨弄桌上花瓶里插的几支红梅花。
永安郡主看书不快,因为看得细心、耐心,待看完三本,微微笑了。
“的确写得不错,和看戏比别有一番滋味。”
“我也觉得,”元将离笑,又从袖中掏出一本递给她,“既然你觉得好,那这本也留给你看,我今天特意跑去书铺也没买到,还是别人送给我的呢。”
这一本,自然是《脂粉英雄》。
永安郡主看着这个书名,微微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