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桌旁换了人,元将离和程善乔相对而坐。
程善乔请她执黑子,又苦笑道:“我这几月荒废了棋艺,今日若是出丑,还望夫人手下留情,”他一脸叫苦,惹得身边人纷纷笑了起来。
元将离道:“程公子不必自谦,说不准,等下是我被打得落花流水呢。”
她态度大大方方,甚至能自如调侃,程善乔正色起来,手捻白子,“夫人先请。”
元将离没犹豫,黑子一落,又是落天元。
她第一次和温郁离下棋时,第一子便落在了这里,如今再和人对弈,仍然如此。
程善乔面露讶异,辨不清她的路数,执白子落在了旁边。
元将离速度极快,姿态闲庭信步,落子却雷厉风行。
她落子太快,仿佛沟壑尽在心中,程善乔不得不也加快了自己的速度,额头微汗,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神色郑重盯着棋盘。
周围人看在眼里,心里纷纷嘀咕起来。
这位将军之女,的确有点本事。
五皇子发觉三王爷走过来看棋盘,眉头高挑,脸上神色看不清是什么,他离近些温郁离,低声笑道:“你这位夫人,的确厉害得少有。”
温郁离看不见,但想起自己第一次同她下棋时的惊讶,便能意会。
他淡淡一笑,面容笃定。
五皇子虽早听闻元将离擅下棋,但不知到底如何,今日一看,心中暗叹她棋路大开大合,难得的是粗中有细,大胆而又审慎,总能让人在以为她疏忽了时给人回身一击。
程善乔以为自己发现了她一个错漏,心中一喜,白子刚落,就见元将离微微笑了起来。
他心中打了个突,没等落下,便见黑子“啪”一声轻响,落下棋盘。
他神色一怔,看着满盘黑白,“你——”
不用他说,周围人都看了出来,齐齐望向元将离,“夫人要赢了!”
“多谢程公子让了黑子,”元将离谦逊道,手中黑子又过了几个回合,彻底胜了。
胜得干脆利落,还没花两刻钟。
程善乔的确是师从国手,纵然谦虚自己手生,但没想到,自己能输得这么彻底。
他古怪地望了几眼元将离,思绪流转,化成面上一个无奈的笑意,“夫人先前可实在谦逊,你这若是略懂,那我算什么,三脚猫的功夫吗?”
元将离收拣黑子,见三王爷带着人脸色沉沉走远了,心情又好了些。
她笑道:“我若说我围棋下得甚好,岂不是更不好?”
周围人哈哈大笑起来,程善乔也笑,回头看向温郁离,“温世子棋艺也是好得出了名的,人家夫妻是红袖添香,你们不会是白天黑夜的对弈练习吧。”
温郁离微微一笑,“她下棋是连我也常胜过的。”
元将离心道两人几日才会下上一局,倒也没有常胜过,胜率不过五五开而已。
但她还没解释,便见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更加郑重赞叹,才知温郁离是故意这么说的。
最后一颗黑子捡回棋罐,她起身道:“你们下吧。”
看完刚才两盘棋,其他人的都有些索然无味,众人索性围炉烹酒。
倒也不是只有元将离一个女子,外面作诗的夫人小姐们进来,见到烧起的小火炉,有几个便笑着凑了过来,永安郡主最先道:“你们这是喝过几盅了?”
程善乔笑着回道:“先前下棋,这炉子才刚升起来,一口酒还没喝到呢。”
众人都听说了他和永安郡主最近的事,笑而不语,眼神在两人间打转,温夫人见了,心有疑虑,却不言语,只是笑道:“正好,我们也喝些热酒暖暖身子。”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今日温夫人特意差人准备了米酒。
新酿的米酒泛着浅绿色泽,过滤得干净,看不见诗中“绿蚁”的样子,口感却更润滑,除了这米酒,还有甘甜的梅子酒,正适合女子口味。
柳淑慎喝着煮过的梅子酒,想到刚才斗诗时自己的大展风采,脸颊都是热腾腾的。
她喝完一杯,身旁走来丫鬟为她斟上,她眼神醺醺然地刚准备再喝,手心一冷,她疑惑地看过去,那面生的丫鬟朝她笑了笑,提着酒杯绕到了桌子另一边。
丫鬟提着酒壶,为三王爷笑盈盈斟酒。
今日的生辰宴热闹,人也多,许多丫鬟都拎着酒壶,没人看到这个小插曲。
柳淑慎捏紧手中东西,垂首一看,见到一张折起的纸条。
她的醉意一下子散了,咬住嘴唇,胸腔里一颗心脏跳得飞快。
她屏住呼吸,缓缓拆开这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