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毡穿过花园,里面的红梅开得繁茂,元将离见到,才恍然记起如今还是冬日。
嫁衣霞披外不便加衣,好在今日这衣裳本就重重叠叠,还都用的是厚重的绫罗绸缎,她并不觉得冷,再摸一摸温郁离的掌心,也是热的,大抵也不觉得冷。
终于到了新房,院墙上隔几米便挂着红绸扎的大花,喜庆得不得了。
元将离沿着红毡进去,这才算真到了青庐之中。
她松了口气,总算能拜堂了。
她走到花堂正中间,本朝拜堂是男跪女揖,男子跪拜,新娘只需作揖,两人三次下拜,元将离执扇作揖三次,礼毕后,便听见一片抚掌和叫好声。
温郁离起身,转向面向她。
请来的傧相笑道:“接下来该是什么,新郎官必然不用我说吧?”
拜堂完便该是入洞房,两人并肩进入布置好的新房,红绸床帐是束起的,露出床帐上铺满的栗子、干果、喜糖等物,两人坐在床边,立刻有穿着新衣的人围上来。
金银瓜果和五谷杂粮洒在身上,在元将离的裙摆上落了一层。
撒帐完毕,还有共牢和合卺。
祭祀后的牲肉即为“牢”,寓意夫妻此后尊卑相同,两人走到新房西南角的席边,中间摆了几盘羊肉的肝脏,两侧还有黍稷、菜酱、肉酱等,皆是摆盘精美。
元将离坐在席位西边,看到团扇下的温郁离落座对面。
共牢需吃三次,第一次是黍稷,第二次是羊肺,最后便是拿肺裹上酱汁再吃,这清煮的羊肺什么也没加,还是冷的,味道着实不算好,元将离吃完这三口,便放下了筷子。
“该合卺礼了!”
一个匏瓜分两半,寓意夫妻结为一体,元将离端过匏瓜,在扇后一饮而尽,登时苦得皱起了脸——匏瓜味苦,里面果酒也是苦的,怪不得也寓意夫妻从此同甘共苦呢。
她把匏瓜杯还给丫鬟,隔着团扇,模模糊糊看着他轻薄缂丝后的红衣。
吉祥人走上前来,为两人各剪下一缕头发 ,仔细绾结在一起,而后笑道:“合髻完毕,相公娘子日后必能同心偕老,下面,便该让大家看看新娘子的脸了。”
元将离手里的缂丝团扇,自从出了闺房的门便没拿下过,始终遮在面前,她看旁人是朦朦胧胧,只能从扇子底下偷瞥,旁人看她也是如此。
她闻言浅笑,干脆问道:“你今日准备了几首诗?”
温郁离摇头,眼角俱是笑意,“不见你时心思难安,一首诗赋也想不出来,如今见到你了,不用苦思,诗赋自己便能闯入我的脑子里。”
元将离失笑,却仍是正经地应了声,“那你念来听听,我看看如何?”
温郁离笑着吟道:“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你对这第一首还算满意吗?可要第二首?”
元将离听不出到底如何,只觉得字句华美,也很押韵,旁人却立刻高声叫好。
她抿嘴一笑,没想为难他,便缓缓放下了缂丝团扇。
这缂丝薄而美丽,方才隔着扇子,都能让人惊觉她的美丽。
历来新娘子总是最美的,脂粉、花钿、连头顶华美的赤金凤冠都能成为女子陪衬,扇子一落,那种莽撞闯入人眼的美丽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她原来生了张如此明艳的脸。
元将离在雍都贵族中算是半熟面孔,众人每次见她,她都大多一身青绿,脂粉也淡。
今日见此,才惊觉她生了张如此明艳的脸,以往掩在英气外表下,竟没有注意。
如今注意到的时候,竟是她嫁人的时候。
有人心中暗暗可惜,温世子目不能视,如此佳人在旁也无法得见,但不论心中思绪如何,面上纷纷笑容灿烂,一边称赞元将离美丽不俗,一边羡慕温郁离好福气。
而元将离放下扇子,这才看清周围聚集的都有谁。
许多熟面孔,都是雍都年轻人里的风云人物,五皇子和三王爷都在,站在最前方,永安郡主也站在人群中间,旁边男子有些面熟,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十分醒目。
仔细一想,似乎叫什么程善乔。
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年轻英俊,风流倜傥,正是清友鹊桥落水险些救了她的那一位。
两人站得很近,但并没有说什么,元将离扫了眼便收回视线。
她余光不经意间看到另一张面孔,转回去定睛一看,顿时惊讶。
林身正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