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将离没想到林身正今日会来,那日不欢而散后,她便再没听到对方的消息,眼下骤然对视上,她虽然惊愕,但仍是客气地微笑一下,又看向对面的温郁离。
林身正怔怔望着她的侧脸,明明身处欢笑嬉闹之中,他却像被这热闹隔绝了一般——林家人不愿让他来,他爹怕他闹出乱子,他娘则是既怕他一时糊涂,又怕他伤心。
可他昨夜呆坐一宿,望着窗外明月,今日一大早却还是赶来了。
她今日出嫁——虽然嫁的不是他,但他还是不想错过。
元将离并没注意他复杂苦涩的神情,她坐在席位一边,温郁离站起身,朝她伸出了手。
他今日的确粘人,她心中有些怪异,怎么总想拉扯着她?
但不管感情有无,两人也成了明面上的夫妻,众目睽睽之下,元将离还是随他站了起来。
这还没完成的最后一道流程,便是“闹洞房”。
有人有些玩乐的心思,但碍于五皇子三王爷都在,永安郡主更是虎视眈眈盯着,没人敢过分,大家装模作样地闹了下,让元将离喝了两杯酒,便也离开去宴席了。
温郁离也得离开,临走前,悄悄往元将离手里塞了个纸包。
“我很快便回来。”
等到众人皆退去,百子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元将离从袖中拿出纸包,拆开一看,见到四块完整的雪白米糕,上面还点缀着干桂花。
她忍俊不禁。
她不过夸过一次米糕好吃,他真是放在心上了,次次都送米糕。
元将离咬着米糕,新房中只剩下陪嫁过来的乳香红叶。
大户人家的姑娘陪嫁会带上自己的奶娘丫鬟,但元将离的奶香在她幼时就病逝了,只带来了红叶乳香,还有刚回雍都时挑的另外两房中丫鬟,总共四位。
秋水擅长糕点,芸香擅长女红,于贤娘让她都带上,来郡公府也好多几个能用的人。
秋水芸香大抵在院子外,红叶乳香却是一直跟着她的花轿来的,她们俩今日也是一身簇新的粉衣,正头挨头聚在床帐边,满脸兴奋地叽叽喳喳。
乳香看见温郁离给元将离塞糕点,探头一看,发现又是米糕。
她偷笑道:“世子爷果真心疼姑娘——不对,如今该叫夫人了,迎亲的日子还特意在袖子中揣一包糕点,眼巴巴地给您。”
夫人?
这个称呼让元将离不大适应,觉得浑身上下都古怪,自言自语,“总觉得在叫我娘。”
乳香笑出声来,钻进床帐凑到她面前,笑着打趣,“现在全郡公府上下都得叫您一声世子夫人了,哎呦呦,真是不一样,刚才我进门来,院子里的小丫鬟还叫我姐姐呢。”
红叶笑话她,“你在扶风院的时候,年纪轻的小丫鬟们不是也叫你姐姐?”
“这不一样,”乳香嗔她一眼,琢磨半天,才拍手叫道:“我懂了,我如今的感觉,便是地头蛇!感觉豪横得很,夫人你说,是不是?”
元将离失笑,“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满郡公府就这几个主子,跟着她的大丫鬟,在这院子里可不就是地头蛇吗?
她笑着摇头,一边拿着米糕慢慢地吃,一边端详着这屋中的精美摆件儿,这米糕像是新做的,又糯又软,十分香甜,没有茶水也不觉得干噎。
乳香和红叶满屋子打转,对着新房的布置夸个不停,连个红梅瓶也夸出朵花来。
这新房里的摆设的确比扶风院华丽许多,许多东西像是御赐的——元将离扭身,翻开床头的赤金鸳鸯烛台看了眼,底部果然刻着宫廷内造标识。
但这新房虽华美精致,但也不乏书香,墙壁上还挂着好几幅名家的水墨书画呢。
元将离吃完四块米糕,擦了擦手,觉得肚子好受许多。
她从床边跳下来,头顶花树凤冠颤巍巍一抖,她赶紧伸手扶住,待凤冠稳住,才嘀咕道:“真不知道温世子什么时候回来,”这凤冠名贵是名贵,可戴着也忒难受了。
“您怎么还叫温世子呢?”乳香正色,又笑得露齿,“您也该该改口了。”
“改口?”元将离想了想寻常女子叫丈夫的称呼,似乎是——夫君、相公,光是想着,她就被麻了半边身子,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叫不出口。”
乳香和红叶笑得掩面俯身,元将离充耳不闻,去收拾撒在帐上的各种东西。
两个丫鬟过来帮她整理,刚收拾完床上,便有人来敲门。
红叶去开门,见门口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丫鬟,两手捧着一个红木雕花食盒,温顺地低着头,恭敬道:“姐姐,这是世子爷送来给夫人的,嘱咐夫人可先用些食物。”
红叶心道世子爷果真体贴,但面上还端着大丫鬟的威严,对她点了点头。
她接过食盒,言简意赅,“好,我知道了。”
门一关,乳香便指着她笑,“夫人快看,红叶今日多正经,连笑都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