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转头,对元憧憬笑道:“过几日我便同你姐姐回来看你。”
元憧憬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跟着一行人往外,等到将军府门口,温郁离按习俗骑马绕花轿三圈,又让人给周围聚集的百姓洒银钱买路,这才出了将军府。
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跟上了八十一抬聘礼和元家的嫁妆。
十里红妆,不过如此。
鲜艳的红宛如一条柔软的赤河,从镇国大将军府的门前涌出,绕过大街小巷,最终没入郡公府门前——最前方的花轿一停,后面的十里红妆也随之停滞。
鼓乐依旧奏得欢快喜庆。
元将离坐在轿子里,听到外面有一女子在唱歌,声调婉转,却又高昂响亮,“今日新人远将来,喜神福神两边排,开门两厢皆为吉,今请新人下轿来——”
听她尾音绵长,久不落地,元将离一手轻掀开花轿彩帘,准备下轿。
红叶探来一只手扶她。
挡面的团扇有些碍事,元将离把手轻轻搭了上去,踩到花轿边缘。
红叶小声道:“姑娘小心。”
元将离常坐马车,倒不常坐轿,这嫁娶的花轿高大华丽,比寻常软轿高出好几寸来,于是下面放了个红绸裹的脚凳,她不像以往那样纵跳而下,而是踩着脚凳下了花轿。
想着于贤娘的嘱咐,她动作不快,慢起来显得格外雅致有礼。
轿边站了个身穿粉衣的中年美妇,腕上挎着花斗,一手往地上撒着谷子、银钱、彩果等小物,让一堆路边孩童争相拾取,一手笑着给元将离递来一个花瓶。
“夫人,您且拿好。”
元将离早就把这些迎亲的流程记得烂熟于心,她伸出右手,握住那只小小的喜鹊登梅图细颈花瓶,果然,听到那美妇又唱了起来:
“花瓶本是圣人留,轩辕黄帝起根由,今日落在新人手,富贵荣华万万秋!”
接过花瓶后,按理便要沿着红毡走进男子家中,进行下一个流程。
鲜红长毡从元将离脚底一直蔓延进郡公府中,她记着流程,刚要迈步,忽地听到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她微微侧首,垂着目光从团扇下望出去,看到一双缓缓走来的红底翘头靴。
他过来做什么?
元将离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流程,于贤娘似乎没说这段路还得有新郎陪同。
但也没说不能由新郎陪着——温郁离朝她伸出手。
元将离手里的花瓶被取走,她犹豫着,刚刚从袖中探出指尖来,就听到周围围着的百姓有人笑,悄声说:“还不舍得让夫人一个人走进去呢,瞧瞧,一刻也不想分开!”
她面颊发热,必然红了一片,好在今日用了不少胭脂水粉,应当看不出来。
她定定神,把指尖落到了温郁离掌心。
温郁离走在她身侧,两人分不清到底是谁搀着谁,一并沿着红毡往郡公府内走去。
门口摆了个扎着红花的新马鞍,寓意往后平安,元将离抬脚,轻松跨过。
这红毡是一直铺向两人新房的。
换成寻常人家,毡席没有这么长,都需要新娘边往前走,毡席边往前移,这才有“传代”之称,寓意传宗接代,但如今郡公府这红毡连绵不断,踩在脚下,也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意头。
元将离走得不快,听着周围亲朋好友的谈笑声,这才有了正在成婚的感觉。
她走的步子愈发慢些,温郁离虽不知为何,却也一并放慢了脚步。
美妇手握稻谷银钱,在他们身后唱:“一撒如花似锦,二撒金玉满堂,三撒咸亨庆会,四撒华阁兰堂,五撒夫命富贵,六撒永远吉昌,七撒安康福寿,八撒子孙兴旺,九撒凶神远避,十撒八大吉祥——”最后一个“祥”字格外绵长激昂。
元将离估计已经走出了几百米。
眼前的风景有些陌生,不是以往去温郁离院子的方向,她头顶凤冠,不好转头,只好拿余光瞥着一旁温郁离的脸,悄声问道:“新房换位置了吗?”
新房是昨日将军府来人和郡公府一道布置的,这叫“铺房”。
虽然已经跨过了进门那段路,但温郁离仍是轻握着她的指尖,闻言轻轻倾向她,轻声道:“原先的院子不够大,索性直接休整了一处新的,离竹楼更近些。”
元将离恍然大悟,刚要开口,就听到后面不知谁大声取笑。
“你们看看抱节,平日多沉稳的人,现在倒是粘人,这时候还要和新娘子说悄悄话呢。”
温郁离轻笑一声,不仅不退开,反而还凑近她悄声同意:“他说得没错。”
元将离拿指甲挠了挠他的掌心,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