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潘明月走远了,范笃行才把宋昶领进了屋里。
宋昶见终于可以说话了,忍无可忍地大喊:“那土匪头子分明是对你有意思!”
范笃行让他把声音低下来,现在好歹在人家地盘,还是不要太过引人注目,接着十分头痛地问道:“他怎么就对我有意思了?”
范笃行不知道为什么宋昶最近对这种事特别敏感,估计是话本看多了脑子里爱胡思乱想。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还有他的话!师父——你都没感觉吗!”宋昶睁大眼睛,没想到范笃行可以笨到这种地步。
范笃行思索一番,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他有试探的意思,要是我表现出什么异常,说不准就借机把我们解决掉了。”
“……”宋昶无语到了极点。
范笃行不想再跟他胡扯下去,便拉着他收拾,他们自己的东西不多,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个仆人带着东西来了,范笃行不想看着别人为自己忙活,就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潘明月虽是个土匪,但还算是个细心的,叫人拿来的东西一应俱全。铺好床之后,别说宋昶一下就躺了上去,范笃行自己都想跟着躺了。
许久没在正经的床上睡觉,之前麻木了没什么感觉,此时便腰酸背痛起来,恨不得立刻睡他个天昏地暗。
再过一会儿饭菜也都端来了,送饭的姑娘看着年龄不大,把碗筷都摆出来后也没有离开,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等他们用餐。
宋昶拿起夹了一筷子,撇撇嘴道:“也就一般般吧,没我做得好吃。”
范笃行看看一旁的姑娘,轻轻打了宋昶的手背一下:“不可无理。”
姑娘连连道歉,说明天一定告诉伙房,让他们换个厨子做饭。范笃行急忙解释说宋昶的话都是孩童戏言,不必当真。
宋昶听了又叫嚷起来了。
“寨主吩咐了要把二位伺候好,我们这些下人当然要满足二位的要求了。”姑娘认真回答。
“……承蒙寨主厚爱。其实这孩子是习惯了自己做饭,别人做的总觉得差点意思。”
姑娘的神情惊讶起来。
“对呀漂亮姐姐,伙房的食材能给我带点吗,我想自己做饭给师父吃!”宋昶笑嘻嘻地看着姑娘。
“这……”姑娘听着有些为难,但听到宋昶叫自己“漂亮姐姐”心里多少有些高兴,看着宋昶挤眉弄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帮你去上面问问,要是同意了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去伙房取东西做饭了。”
宋昶没心思吃饭,竟和这姑娘聊了起来。姑娘应该也是平时过得很无聊,难得有人愿意和她讲话,一时间居然说了不少东西。
姑娘叫杜鹃,本来没名没姓的,来了龙虎寨后为了方便使唤,也不知道谁看到了一旁的杜鹃花就顺口给她取了个名。
龙虎寨成规模是这两年的事,杜鹃算是来得早的,这龙虎寨并不能算土匪窝,这些人原来都是老实本分种地的农民。遇到天灾交不上粮更交不上银子,只能拉去充军,连妇孺也一并拉走了。村民们苦不堪言,干脆揭竿而起,和官兵打了几仗,两边都是滥竽充数的,居然还各有胜负,最后村民因为人数占了优势,惨胜了。剩下的人就找了个安全的山头躲着,立了个寨子,就是潘明月牵的头。杜鹃的爹娘在兵荒马乱中死了,就跟着上山当了丫鬟。
最开始龙虎寨人不多,但后来周围的地方陆陆续续听说了这边的事,日子过不下去了都往这里跑,人就多了起来。
“这么多人,寨子养得活吗?”范笃行忍不住插嘴。
“当然不行了,我们寨主容不下吃白饭的人,那些不干事的都会被赶出去。一些正经的买卖也都会做,平时呢也去路上打个劫……寨主说这叫劫富济贫,只抢有钱人,像你们这种穷的一般都放走了,还会赏点粮食。想来寨子的也会带着来。所以被直接绑来还是头一回呢……”杜鹃说起来有些得意,看来她对寨主还挺敬佩的。
范笃行接着问:“能讲讲寨主的事吗,听起来他人还不错。”
“寨主啊……哎哟……我这嘴!二位就当我先前什么也没讲过。奴婢还有事先告退了。”终于意识到自己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了出来,杜鹃匆匆忙忙的行礼告辞了。
“师父,你就对姓潘的这么上心?”宋昶叮叮当当敲着碗,语气很是不满。
“我觉得他不像个单纯的土匪头子,知道他的底细说不准就能早点离开……十七,不准用筷子敲碗!”
饭后两人都犯困了,便早早上了床。这处院落其实有两间房可以睡,但两人挨着睡已经习惯了,便没有收拾另一张床,依旧抱在一起睡下了。
“念安!念安!”一大早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眯眼看着外面日头已高,范笃行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的作息今天是彻底被打乱了。
这里是………
“吱呀”一声,有谁风风火火一把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范笃行一下清醒过来,这可不是青云观,来人正是寨主潘明月。
有意想下床,无奈宋昶还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急忙推了几下,宋昶却毫无自觉,依然呼呼大睡。又想着自己衣衫不整,真是继续躺着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还是得怪这土匪头子一点礼节也不讲,自己虽是寄人篱下,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吧……范笃行心里暗骂几声,索性闭上眼继续装睡。
范笃行感到眼前一暗,潘明月应该是站在他面前了。
“念安?多大人了还装睡!”
范笃行只得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潘明月凑近的大脸,顿时吓了一跳:“……寨主,请离我远些……”
范笃行最怕和这种古怪的人打交道,潘明月举止着实奇怪,说是个乡野之人,之前也没见谁像他这样想一出是一出,难不成当了土匪之后还能给人降低智力了?
想是这样想,范笃行没敢和潘明月直视,后者竟然就这样目不转睛盯着他,范笃行只觉得自己脸都还没洗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心里尴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