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四月十五,四月初八的浴佛节已经过了几日。但寺里已经仍旧还有那僧人备下了些简单的香药糖水,遇见合“眼缘”的香客便施下一些。
一位带着白角团冠的富丽娘子使了婢子施下一袋银子,那僧人便与娘子周身洒下五色香水,以示一个佛缘深重。
白芷瞧那钱袋颇为饱满,料想这份佛缘也非常人可求。
也就一笑而过,打消了求个“和眼缘”的打算。
想来不求佛求己,也是能有几分福报的。
白芷预料过相国寺人多,但没想到这样多——可谓摩肩接踵。
原身也不是在上京城长大,也未曾领教过这相国寺大集会的热闹。
还没找到相国寺大门,先看到了各色大大小小的彩棚,扎着艳丽的幌子,五花十色。
再走几步,听见许多动物叫声。
笼子里的猫猫狗狗实属寻常,依偎在一起舔毛嚎叫。挂得高高的会揽客的绿色鹦鹉,色彩绚丽的丽华鸥,甩着鼻子喷气的大象,边吃边拉的骏马……骡子,骆驼……
大大小小,温顺勇猛,野性绚丽。
白芷走在其中,只恨自己只有两只眼睛,当然这等“宠物”大都是些高级货色,与它们的美貌勇猛成正比的就是价格了。
听着旁边的人讨价还价,动辄几十上百贯,白芷那是听得连连咋舌。
现在良家子女,雇为使婢,年费大多也只十几二十贯罢了。
有只毛色雪白,嘴巴边上有一圈琥珀色条纹的小猫,甩着毛茸茸的尾巴居高临下地觑着下方的过路人,眼睛里嵌着两枚绿宝石。
那股高傲劲,睥睨所有两脚兽。
待进了二门,就是日用百货了。
里头来往的人更多,热闹得不得了,白芷看得眼花缭乱,兴致大起。
“欢喜团欸,好吃好看好吉祥的欢喜团欸。”
“来瞧来看芙蓉饼,刘家芙蓉饼……”
“状元街的春茧”,“果脯蜜膏”,“枣酒”,“蜜李子”……
几人瞧着廊下的繁多吃食,左右出来玩耍,没有亏嘴的道理,也都买了自己喜欢的吃食。
周午买了只巴掌大的做成牡丹样式的面果子,白芷在果脯摊子上买了一包杏片。
杏子没熟透就摘下来制成蜜饯,先一入口把人酸得一激灵,后头才返出来一股子格格不入的糟甜味。
“难怪卖这样便宜?”
周午只吃了一枚就放下了,被酸得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白芷让她再尝尝,只把脑袋都快摇出残影。
白芷没勉强她,也是心有戚戚。
确实这杏片滋味太诡异,不是甜,也不是酸,更不是酸酸甜甜,怪道那老板热情得不像话,见了她们跟见了亲人一样,许了一箩筐的好话。
现在想来自己不过在他眼中是个好欺的生客,能骗一个可不得抓紧吗。
只默默把这包杏片收起来,也没再吃的打算。
“梅娘,你也别吃了。”
白芷捂了下自己被酸倒的牙,咧着嘴想:
可恶的老板,居然一坑坑两人。
这杏子虽酸但也不一定用糖来渍,杏滋味虽酸但只要除去大部分涩意,也有独特的香味,处理后来装点甜品点心,熬制果酱也不失一种出路啊。
也不知之后自己做了来,能否赢得这城中小娘子的几分欢心?
“……梅娘?你在看什么?”
见梅娘这么个妥帖人,也有神思不属的时候。白芷俩人不由循着她惊诧地视线望去,不远处一处回廊尽头,有一对男女挑了担子,在卖吃食。
这没什么稀奇的,其中一个居然是个熟人。
“欸,宋娘子?”
周午下意识嚷出来,再一细看她们手里的东西。
嗳?!,也是个眼熟得不能再熟的东西。
看清了她们卖的什么东西后,周午捏着面果子的手就是一紧:
“好个不要脸的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起怪来了。”
此时此刻,新仇旧恨一齐涌现在脑海。
周午利索地挽起袖子,双手叉腰。
一派之前打骂游妈妈的架势,当时在街坊邻居面前耍了一回横后,周午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之前好歹还顾着些女儿家的矜持,现在嘛……
白芷赶在她开骂之前拽了拽她的衣袖,“消消气,她可不只一个人呐。”
今时不同往日,大庭广众闹起来,固然宋娘子面色难堪,但她们几个也没什么好处。
“是啊,午娘。”梅娘也缓过神来,神色紧张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她官人今日也在的,人高马大的,怕是讨不了好。”
我能怕了他?
周午张嘴就想反驳,可眼神止不住地觑去细看对面那人身量,又弱了声气。
“走,我们去瞧瞧。”不同于她们两人的气愤。白芷饶有兴致地迈步走去,周午两人跟在后头。
“宋娘子,怎的不卖你的鱼羹了?”
哪怕被拦了一把,周午也是气势汹汹得紧,抢在白芷前面对着宋娘子阴阳怪气。
本来还想这生意好做的宋娘子听这熟悉的腔调,俯首的身子就是一顿,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但宋娘子历练这么久也面皮也不是白修炼的,只尴尬一瞬就回了神:“几位娘子也来逛这相国寺呢。”
“怎么了?闹事?”
察旁边觉来人不善的的男人靠过来几步,面容隐隐带了几分凶神恶煞,想要吓退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