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不嗔不由得佩服,饶岫玉这个讨厌的家伙,对自己平淡生活造成的影响,几乎到了方方面面。
“那谢谢你啦。”匡尺温又笑了一下:“岫玉去楚地之后,写给我的信里经常提到你呢,你果然和他讲的那般。”
弓不嗔终于有些清楚了眼前这个家伙的价值所在,开始正色起来:“他说我什么?”
匡尺温却不打算细说,反而故作深沉起来:“哈哈,你是什么他就说了你什么。”
那还真是令人无语。弓不嗔淡淡地道:“既然要留级,他怎么不自己来送书?还麻烦你来。”
讥讽了一下饶岫玉,匡尺温果然放松了下来。
匡尺温:“他啊,他从云梦回来一直都很忙呢,姚老将军打算让他回京城来住,他正忙着收拾饶府,可能要再过几天才会来上课吧。”
弓不嗔点点头。
饶家出了那件事后,李盈秽妥善处理了饶家的后事,饶岫玉被饶父的师父姚烂柯带在身边照顾,饶岫玉昔日的发小兼小跟班匡尺温,也被破格送到了二皇子身边,给二皇子当起了伴读。
李盈秽的几个尚且健在的儿子年纪都很小,匡尺温在二皇子跟前,就是个十足的大哥哥,二皇子平日里更喜欢“小老师小老师”地来叫他。
当然,这全然得益于匡尺温平日里严谨学问的作风,学堂里没有一个夫子不出面举荐他的。
“饶小将军,有整个饶家的陵园亡灵作保,乃至圣上也挺着,就算没落了,今后也大有东山再起之日,但是那匡家小郎不一样啊!今日庇护他的饶家不再,一经埋没,终身埋骨……”
夫子们无不作如是说。
匡尺温本人也很是争气,到了二皇子身旁,也丝毫没有自大和懈怠,甚至比在饶家时更刻苦用功了。
饶岫玉定下来从姚家回自家时,他还亲自跑去姚家帮忙搬饶岫玉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忘记旧情,令旁观者无不趁合掌称赞。
弓不嗔:“我知道了。”
匡尺温:“那我先走了,夫子过来了,你们要上课了。”
弓不嗔:“嗯,再会。”
弓不嗔又是整个下午都没有听进去课,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眺望了,又一个半天。
他不知不觉地开始回想起,他和饶岫玉告别了小个子,从那个尸坡出来。
他俩下山的过程中,泥神道的人正巧呜呜泱泱上山,他们大概靠装神弄鬼的法门在山下骗了不少钱财食物,瓜分赃款的时候出现了意见不和,在山麓处吵嚷了起来。
饶岫玉又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家伙,拉着弓不嗔趁乱摸了进去,趁乱抹了不少首饰出来,打算回去的时候顺路还回去。
首饰对于一个普通贫农来说,意义非比寻常,一般来说,都是女方嫁到男方的嫁妆,代表着一个女人在家中的地位,甚至话语权,往往在家里情况最最危急的情况下才会变卖启用。
弓不嗔被他说服了,也趁乱混迹其中,摸了根木簪子出来,但是他学艺不精,有心无力,差点露馅,饶岫玉反应迅捷,赶紧拉着他就往山下跑路。
跑到山脚,一路来回都很灵敏如猫的饶岫玉突然马虎,脚下一软,缩地成团,撒开拉弓不嗔的手,直接滚下了山。
给弓不嗔吓了一跳。
这座山越靠近山底,山石就越多,饶岫玉丁零当啷一跳一跳地滚下去,聪明孩子都要癫傻了。
他二话不说,三步并两步地飞跃而下。
到山脚的时候,发现姚老将军、王知府,还有自家爹就在山下等着呢。
“饶岫玉!!!平时真是揍你揍轻了是吧!!!”姚老将军气不打一处来,手里握着一根挑扁担的木棍,大概是想将饶岫玉就地正法。
王知府和弓行藏一左一右拦着姚老将军。
饶岫玉跪坐在地上,满头插遍了茅草,他大抵是从山上滚下来时,就是这个姿势,鞋子都滚飞了一只,挂在身后的一棵杜梨树上。
饶岫玉捂着脑袋,事出反常地没有反唇相讥。
“饶岫玉!!!”姚烂柯被人摁着无法行动,原地将手里那棍子往饶岫玉那边一抛,正巧差一点,没抛着,棍子在饶岫玉面前弹了弹。
饶岫玉愣了一会儿,飞快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子,突然道:“我我我的吊坠没有了……老头子……我的吊坠不见了……”
“什么?!”姚烂柯也惊了:“你弄哪里去了??”
饶岫玉怔怔地:“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带在脖子上了,怎么连绳子也不见了……”
饶岫玉:“啊——!!疼!!”
突然,饶岫玉抱住了自己的手脚,飞快地将自己原地团成小球,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像是被人冷不丁地浇了一壶开水。
姚烂柯挣开王知府和弓行藏,飞快地解开自己宽大的外袍,扑上去,将饶岫玉整个人捂了进去,语气一改平时,柔声吼道:“好孩子好孩子,先冷静,忍一下,先不要吐出来,先跟我走。”
然后,姚烂柯对着不远处的马车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