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罪过并不在孟陶。
诚然,苏瑷看上的是她和她身后孟家的家财,也许还有借机打击陆渊的意思,但她一个弱女子,被觊觎已是不幸,若是把所有因她拒绝这种不幸而遭受不幸的人之不幸全部记在她头上,未免也太没有道理了。
半黑天色之下,门房处的年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内院行进,“咯吱、咯吱”在雪地里落下一串脚印。
孟嘉眼尖瞧见了,道:“二姐,有人来了,你先回房,我去看看。”
孟陶转身看了看雪地中的人影,恍然道:“会是谁?”
“不知道。”孟嘉摇摇头,拍了拍姐姐的肩,“回去吧,你这个样子,谁来了也见不得。”
孟陶微红了脸,“有什么事来我房里说,”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别告诉爹娘。”
说是去看,孟嘉终究是个闺阁女儿,不能直接出门去瞧,只是在二门截下了年伯。年伯知这位五小姐年少便有主张,便将事情讲与她听。
苏瑷来了。
不止他来,他还带来了孟节派去邻县搬救兵的初九和十三,眼下初九已然断了气被搁在门前,十三断了一条腿,是被县衙的衙役用马驮回来的。
孟嘉问:“叫大夫了吗?”
年伯点点头:“叫过了,年文正给十三擦拭,周大夫马上就到。”
孟嘉道:“十三怎么说?”
“说是昨天晌午在北边就被山匪抓了,受了一日折磨,今天上午山匪把他和初九押到南丰江沉水,巧而又巧地碰见了来访的苏大人,将他们救下,问清了是咱们府里的人,就顺道送了回来。初九是身子实在不济,回来的路上断的气。”
孟嘉点点头,“你去回老爷,我去知会夫人。”
没多久,孟老爷和孟夫人同出亲迎,将苏瑷请进了正厅上座。
孟嘉隐在后厅,听他们说话。
只听一番寒暄后,一个说话略有些口齿不清的年轻男声道:“数日前大雪,我邀贺兄赏雪饮酒,席间说起小可过世的夫人,小可便叹了几句‘可惜这些年着意于功名,不曾与她琴瑟和鸣,终是两厢遗憾’等话,贺兄一时激动,道逝者已逝,便说要与我保一桩婚事,全全小弟求凰之意,也叫泉下亡妻心安。因思及今春同了家下人到识文山踏青,途遇府上两位千金,虽未得谋面,却见二小姐风仪秀雅,小可深慕。贺兄闻知,便说愿为冰人替小可提亲,小可思慕二小姐,遂写了求亲文书并一封礼单递到府上。昨日还报言说此事未成,小可恐慌,特沐浴更衣亲来说明诚意,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孟员外和夫人莫怪。”
苏瑷说得不错,清明时孟嘉曾和二姐由孟瑛护着出门踏青,但她不过同二姐在车内,至多是指点风景,或撩开帘子同孟瑛说话。不曾注意过与苏瑷有什么交集,他何曾窥得二姐风仪秀雅?
孟老爷道:“岂敢,苏大人一片诚心,只是未知,小女已许过了人家,实在不堪为大人良配。辜负大人情意,老夫深感惶恐,他日大人得觅良缘,必恭具贺仪,答谢大人厚爱。”
苏瑷似是啜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得略重,声音也沉下些许,好露出一些威严,“孟员外这么说,就是还怪我了?”
见他动怒,孟老爷仍是不卑不亢,“草民不敢。”
苏瑷冷笑道:“本官原以为两日时间,已经足够想清很多事情,如今看来,愚钝即是愚钝,若不点明,就是放个十年八年,茅坑里的石头还是臭石头!”
孟老爷大怒:“你——”
孟夫人拉住丈夫,对堂上人道:“苏大人知书明理,拙夫与老妇痴长一辈,大人说话还是客气一点为好。”
孟嘉静静听着苏瑷接话。
“此处并无旁人,本官没心情和你们再兜圈子。若本官今夜见不到二小姐,明天一早,山匪就会踏平孟家庄,把这里杀成一片尸山血海!”
孟老爷冷声道:“大人言重了,我孟家庄可不是谁说垮立刻就会垮的。”
“是吗?”苏瑷停了一下,似乎即刻平静下来,言语之间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今夏府上五小姐拒了一门婚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