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之后,春芽第一次去县城纳粮。村长关照她,让自家孙子陪在一边,大春赶着牛车和春芽前后脚走着。麦子卸在宋老四家,春芽去宋盐菜和宋四婶春蕊一起凑合一晚。
“今年怎么是你来了?”宋四婶觉得宋家男人那么多,随便出一个人就是了。
“我自己要来的。”春芽仰头喝了一碗水,放下水碗道:“我要去县衙,我要看看缴税粮是什么样,我要县衙的人知道宋春芽来纳税粮了。”
宋四婶看着两眼发光的春芽满意地点点头:“见识一次就好了,那些粮官才不会记住谁是谁呢。你不要跟着一帮粗汉子混到一起,他们嘴里浑话多,你不要听。”
春芽靠着宋四婶笑着说:“四婶,现在村里的人都怕我,他们不敢跟我说话。”
“这样挺好,有个怕字才不敢造次。”宋四婶想到了什么,拍拍春芽的胳膊没有说话。
春芽在县城住了一天,木头和林子见家里除了宋阿爷没有其他人,哇哇哇地哭了一整天,二春媳妇和三村媳妇轮换着哄了一整天。第二日一早起来,两个小家伙就拉了宋阿爷要去接大姐回家。宋阿爷给缠得没法子,朝食也没吃就带了木头和林子到村口守着,还是宋大伯送了几个包子与他们吃。春芽纳了税粮,又去城南的铺子闲逛,看了种子店看瓷器店,买了糖也买了盐,买了种子还买了套大公鸡碗碟,只装了半牛车的东西回靠山村。春芽回来之后不要说林子,木头也变成春芽的腿部挂件。
宋大伯帮着去牛马市集买了头大青骡。村里人看到春芽又是买骡子又是买羊的,闲言闲语一下子多了起来。村里人也知道柿子挑软的捏,他们不说春芽反而说赵家丢了个能下金蛋的媳妇。
李家大郎与赵三石打过几场架关系不知道怎地又好了起来。李大郎已经定了亲,是前山村的姑娘,姑娘家在宋大伯娘娘家隔壁,李家也来人跟宋大伯娘打听过姑娘的人品,宋大伯娘还特地回了趟娘家,替李家相看了一回这未来的儿媳妇。
赵三石依旧没有定亲,赵家人多,房子实在是紧。赵家要盖了新房子才能给赵三石说亲。李大郎知道了将在秧田里拔稗子的赵三石叫了出来。
“你就这么不管宋家大姑娘了。”李大郎觑着赵三石晒得通红的脸庞问道。春芽这个名字如今只要亲近的人如宋大伯宋大伯娘宋阿爷还叫着,整个靠山村由村长带着都叫春芽是“宋家大姑娘”。
“我怎么管?”赵三石也是憋气,他娘在家里没少说过后悔的话。可是他有什么法子,宋家大姑娘如今眼睛长在头顶上,再不是当年会轻声细语跟他说话叫他“三哥”的春芽。
“你去找她啊,”李大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都说烈女怕缠郎,只要你们还有情义在,只要你肯下功夫······”李大郎如同一只阴暗的蛇,嘶嘶说着些引诱人的话语。
“我们有情义在吗?”赵三石喃喃说道。他不知道一个女人对男人有情是什么样子,他娘什么都听她爹的,春芽几乎从来不听他的,赵三石有点泄气。他大嫂话倒是多,整日里和他大哥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春芽跟他从来没有话说,桂枝去了,春芽还怪了他许久,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赵三石再次泄了心气。他二哥新娶了媳妇,为人泼辣得很,整天在家里摔摔打打,她娘一直说要盖了房子将他们分出去,赵三石见到二嫂就躲,二嫂是个炮仗,见谁轰谁,赵家人都避着她走,连赵三石他爹也压不住这个新媳妇,说赵二石是个没用的,跟在媳妇后面像个鹌鹑似的。赵三石不知道鹌鹑是什么,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赵三石苦恼地想心事,李大郎也不催他,隔了几日就来找他说一会宋家大姑娘,说得赵三石心思浮动,每日干活的时候盯着村尾发呆。李大郎定了亲,带着赵三石一起去县城给未婚妻买头花。
“女人就没有不喜欢个花啊朵的。”李大郎买了两朵绢花,又买了条碎花帕子拉着赵三石陪着他一起去前山村。
李大郎定亲的姑娘是个腼腆的性子,收了李大郎的绢花,回了他一双自己做的袜子。李大郎拿了袜子说:“女人家喜欢你,就会给你东西。”
“是吗?”赵三石喃喃地道。他和春芽定亲那几年,春芽每年都与他做了衣裳的,赵三石又觉得日子有点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