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有句俗语:男人耙钱手,女人聚钱斗。说的是男人出去赚钱养家,女人积攒家业安排日常使用。例如桂枝宋老根在的时候,宋老根虽然出去赚钱,但是他并不管家里钱怎么花,甚至他连自己赚的钱够不够家用都不知道,看起来宋老根是“当家的”,实际上真正掌家的是桂枝,安排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的都是桂枝,
春芽虽然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还经常使唤柱子帮她干活,那在大人眼中都是“小孩子们玩闹的把戏”。这就是为什么桂枝去了之后,春芽几个稀里糊涂地过日子,宋老根压根没有管他们的念头,连买盐的铜子都不给。
大半年姐弟三个没有添置一件像样的新衣,春芽捡了桂枝留下来的衣服穿,春苗还好有春芽的旧衣穿,柱子旧年冬衣都短吊吊的,露出了手腕和脚踝,还是宋大伯娘看不下眼,拿布给他接了一截子黑边。
农村人一年做不了两件新衣,春芽又一直忙活着田里地头的事情,家里又弄了暖房,针线活一直没有正经学,这也是春芽明明手头有钱,却没有给柱子春苗做两件衣裳的缘故,三个孩子就这么凑合着过日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家里没娘。
春芽定亲之后桂枝对她进行了短暂的训练,不过因着身子不便也教不了多少。再说了春芽不懒,教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桂枝又想着春芽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什么时间教都行。后来桂枝去了,宋老根不像个样子,春芽被宋四婶教得万事不管,能丢手就丢手。春芽姐弟的日子就这么不像模不像样地过了下来。
宋老根去了之后春芽柱子来不及惶恐就被木头林子搞得昏头昏脑,连宋阿奶去了也顾不得伤心。后来宋阿爷来了,家里有了大人,春芽和柱子更想不起来掌家这回事,春芽手头有钱,现在又没了偷家精宋老根,春芽便想着给弟弟妹妹补一补。
宋老四眼看着柱子一趟趟的进城买肉买油,宋阿爷来了也不知道指点几个孩子就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宋阿爷和宋大伯一样,听家里女人的,下力气干活就行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教孩子,宋老根更是叫他娘宠得不知道柴米油盐。
宋老四自己一个人摸索着从村子里走出来,岳父岳母精心地教过他,盐菜铺子开着,三教九流的人物也能见着几个,见识已是大大不同,这也是为什么他说话家里人都听的缘故,宋家人不是有多信服宋老四,只是没有更好的法子。
宋老四看着大家都不出声,宋阿爷几次张了嘴巴又闭上,知道自家老爹也是个没头绪的。宋阿爷想着柱子掌家也好,可是看到刚才宋老四给柱子的两个银元便住了口,柱子自己都养不活自己,掌什么家,拿着春芽的工钱掌家吗?这样不好,这样也不对,宋家人就没有趴在女人身上吸血的儿郎。
宋阿爷看着春芽,春芽掌家好是好,可是再过两年春芽嫁出去怎么办?没有出嫁的闺女掌着娘家的,春苗又太小,怎么也不好掌哥哥的家。宋阿爷来回思量了几回,看看春芽又看看柱子,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宋阿爷袖着手眯着眼睛看着宋老四,心里头暗想,老四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他既然提出来了,肯定有法子。
宋老四看着大家都不出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春苗去给我拿把筷子来。”
春苗跑去厨房两只手各抓了一把筷子进来。春芽柱子看着宋老四严肃的样子不敢出声,宋阿爷张了张嘴又低下头闭上了嘴巴装着看不见,这个儿子从小精明,日子过得最好,有他教春芽姐弟最好不过了。
柱子倒是听进宋老四的问话了,他将银元收进怀里,看着宋老四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摸不着头脑,他说:“阿娘叫我听阿姐的话。”
“按说,这个家得柱子当。”宋老四看着懵懂的柱子,心里头想着可不要再是一个宋老根。宋老四说道:“过两年春芽要嫁人的,柱子不把家撑起来不行。”
“那就柱子当家。”春芽听了宋老四的话跟着点头。
宋阿爷走去卧房把家里的钱匣子拿给柱子:“这是你爹娘的家当,你爹没留下几个铜子,还把春芽的聘礼用完了。”钱匣子如今空荡荡的,听不到一个铜子响。
“我的工钱作家用。”春芽把荷包放进钱匣子,转身走进房间拿出另外一个荷包:“这里有四十五个银元,四十个是四叔给的奶娘的钱,还有五个是爹的丧仪,原本有七个银元二十六个铜子,两个银元和零头我都给了柱子,最近买肉买豆子都是柱子去买的。”
柱子捧着匣子看着春芽放进来的两个荷包,把匣子放在桌上,把怀里两个银元掏出来也放进去,拿过春芽拿出来的两个荷包,将荷包里银元倒出来,几十个银元就这么堆成了一座小山,发着银白的光。
“好多银元啊。”春苗走到桌子边看着亮闪闪的银元,伸手摸了摸,又看向春芽:“阿姐,咱们家有这么多银元呐。”柱子也盯着银元笑,只要木头和林子不知道银元有什么好的,林子蹬着小脚走到宋老四身边伸了手“抱,抱”的嘟囔着,想宋老四带她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