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太子,他也在乾清宫前跪着,十分安静,也不说一句话。
皇帝召来两个小儿子,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来面圣。
十三皇子和太子的关系还好一些,十四皇子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德妃幼子,就是那位搞出“半个嫡子”名头的永王的亲弟弟。他和永王不一样,从来不觉得生母身份低微,对惹母亲伤心的四哥很是看不上。
永王就藩时,他年纪也小,只听人说他哥嫌弃他娘,因此从小就看不上他四哥,反而和八皇子九皇子关系好一些,经常能玩到一块儿去。八皇子九皇子密谋杀害太子,他并不知情,知情了以后和皇帝是一样的想法:太子不是没事吗,干嘛对八哥九哥这么狠。
听说父皇又想着废太子,他登时就支棱起来了,太子被废的话,那八哥九哥是不是就能出来了?
一听皇帝传召,他就迈着欢快的步伐来到了乾清宫,在宫门前遇到了跪着的太子和百官。
十三皇子乖乖上前行礼,十四皇子可就不一样了。
十四皇子上前奚落道:“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您在这儿跪着干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今早父皇说要废了您,您是在这儿摇尾乞怜呢吧!”
百官怒目而视。张英更是素着脸拱手道:“十四皇子!陛下如今还未正式下旨废太子,也未昭告天下、宗庙,太子仍旧是太子,是储君!十四皇子是藩王,又为殿下幼弟,理应向殿下行礼问安!”
就差明说一句十四皇子不敬储君,不敬兄长。
十四皇子像是根本没听出来,嗤笑道:“未昭告天下,快了!这次太子殿下可不会像上次那样好运了!”
他俯下身,对太子说道:“上回有八哥九哥在前边,这回可没人给你挡着了!”
他刚直起身,就被一个笏板扔到脸上,正中面门。十四皇子躲闪不及,捂着脸大怒:“谁啊,不要命了!”
贺三叔站了出来,“是我!”
十四皇子见他的笏板果然没了,大怒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贺三叔冷笑:“十四皇子出言不逊,不忠不悌,臣只是让您别再发昏而已!怎么样,十四皇子清醒了吗?”
十四皇子一拳揍过去,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按理说,贺家三叔要比十四皇子能打多了,但贺三叔就是这样逗着他,殃及了不少人,还有看不惯十四皇子言行的年轻官员偷偷打一下、踹一脚。
十三皇子不知所措,看向太子,太子冲着眼前的乾清宫抬了抬下巴。十三皇子会意,一溜烟跑进去找皇帝。
得知消息的皇帝:“……”他的血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怎么连这个小儿子也跟着胡闹啊!
他出来制止了十四皇子,但十四皇子刚刚不知道被多少人打了,现在看见皇帝出来,便求皇帝给他做主,严惩贺三叔还有打他的人。
有官员不同意,站出来说明明是十四皇子不敬太子在先,贺三叔看不下去才提醒的,也是十四皇子动手在先,要治贺三叔的罪,那得先治十四皇子不敬储君不敬兄长的罪。
十四皇子很不服,“是父皇说要废太子的,我只是提醒太子而已。怎么,非要把我像八哥九哥一样关进凤阳高墙,你们才肯罢休吗?!”
张英叹道:“十四皇子,八皇子九皇子是因为触犯律法才被圈禁凤阳的!”
十四皇子则一脸桀骜,“本皇子行得正坐的直,说的都是忧国忧民的肺腑之言!”
皇帝怒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别在朕面前提两个畜牲!你是忧国忧民的肺腑之言,怎么不听你的,我大明就亡国了吗?”
十四皇子梗着脖子,“难说!”
皇帝:“……”
众臣:“……”
在这一天,皇帝终于不顾“仁君”的名声,传来了廷杖。只不过廷杖的对象不是某个臣子,而是他的十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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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此次废太子,也没有坚持多久,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皇帝颓废地回到乾清宫,只觉得全世界都和他过不去——太子是他立的,为什么他不能废啊!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皇帝既伤心又忿忿不平。
这次废太子失败后,皇帝蛰伏了一阵,不是他放弃废太子的念头了,而是他想吸取教训,找到几个臣子站在他这边,他找来了陆皇后的弟弟,陆国舅。
陆国舅的外甥就是十皇子,但十皇子此人吧,属于谁都不看好那类,陆国舅选中了十四皇子。
虽然之前十四皇子挨了廷杖,哎呦哎呦养了不久的伤,但据陆国舅观察,皇帝并没有因此厌弃十四皇子,反而比以前更喜欢他了!
陆国舅找到十四皇子,说明来意,想要结盟。他的人生格言是:舍得一身剐,敢把太子拉下马。
正合十四皇子的意。
双方一拍即合。
陆国舅派人在民间散布谣言,说太子奢侈无度,玩男宠抢民女,鞭打大臣,言行无状,无恶不作,仗着皇帝的势目中无人如何如何。
而十四皇子敢为失势的兄长求情,为此还挨了皇帝的打,属于兄弟情深、直言上谏的类型。
人总是同情弱者的。
陆国舅觉得,只要时间够久,他就能把太子的名声给摸黑,让别人一提起太子,就觉得那是个骄奢淫逸的,被废了也活该。
这番动作自然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但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阻止他,反而是任他去败坏太子的名声。
太子纵使没有锦衣卫、东厂,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太子冷笑一声,捂住了脸。
没过几天,仁孝皇后的弟弟贺国舅状告陆国舅,说他贪赃枉法,强占土地,还放印子钱,已经害了十几条人命。百官议论纷纷之际,贺国舅还呈上了厚厚一摞证据,一看就是查了很长时间的。
再看陆国舅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样子,皇帝都不用审就知道是真的,他再看向一旁的东宫太子,他依旧一脸沉静,仿佛在说:没错,就是我干的。
皇帝忽然间就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太子越来越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