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柄飞剑悬于半空,剑锋悬停在陈今浣残躯上方,寒芒映着满地碎肉。五行真气凝成的锁链正随着主人急促的呼吸明灭不定,将那些试图重新聚拢的黑色浆液钉死在青砖缝隙间。他望着少年被斩断的右手仍在抽搐,指节正以诡异的弧度勾向自己染血的衣摆,恍惚间竟想起长明观后山的野狐——那些被陷阱夹断腿的畜生,临死前也是这样蜷缩着乞怜。
“师兄…”碎肉间滚落的半截喉骨发出砂轮摩擦般的声响,“你的剑…抖得厉害……”
离苦的弯刀挑开最后一缕菌丝,石榴红纱裙扫过满地血污。她望着被钉在槐树根部的破碎尸块,镶着孔雀石的刀柄轻轻叩响浑天仪残片:“当家的若是死透了,镇妖司的抚恤金可不够买棺材。”
“他死不了。”泠秋反手将五行剑插入地面,真气顺着砖缝蔓延。那些正在重组的碎肉突然停滞,表面结出细密的霜花。他俯身拾起半块头骨,指腹摩挲着断裂的颧骨:“你还要装疯卖傻到几时?”
头骨眼眶中钻出几缕触须,在霜气中扭结成婴孩手掌的模样。它轻轻握住泠秋染血的指尖,温热的触感与活人无异:“师兄不也乐在其中?方才斩我时,你心跳得比在润山除祟那次还快……”
语未毕,西北方向突然爆出闷响,打断这场荒诞的对话。陈今浣用尚未完全成形的右眼望向天际,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太液池方向腾起的黑雾:“托月晦娘的福,老泥鳅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他仍在愈合,碎肉间的黑浆如蚕虫吐丝般重新粘连,断裂的喉管在黏液中震颤出破碎的嘶鸣。泠秋的五行剑依旧悬在残躯上方,剑锋霜气却随着陈今浣的再生逐渐稀薄。那些被斩碎的脏器正以诡异的韵律蠕动,像是无数只被剪断的蚯蚓在寻找彼此的断口。
“如此精湛的切法,早说师兄适合去斫脍。而且你似乎发现了这具躯体的秘密呢……”半张脸皮自锁骨处缓缓攀上颧骨,面貌骇人的他依然不忘调笑,“短暂地切断大脑与虚疑的链接便能压住疯劲,有点像电脑键盘按下F5刷新。”
这些意义不明的话换来的是剑锋下压半寸,冰晶顺着颈动脉蔓延至下颌,少年抬起头,与那双冷眼相望。“太液池的蛟龙骨被地脉蛭蛀空,司天台借浑天仪篡改星图…你早知此事,却要拖到长安地动才肯开口?”
“我哪懂什么星图篡改。倒是师兄这身衣裳,沾了血可不好洗。”陈今浣抓住剑刃站起身,金吾卫已将崇仁坊的街道全数围堵。
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踏碎坊墙而来,马鞍旁悬着的囚魔笼泛着血光。为首的统领面甲下传出瓮声:“奉旨缉拿要犯陈今浣,余者退避!”
“欧阳将军的调令亥时便到,当家的可要妾身拖住他们?”波斯舞娘抽出腰间两把弯刀,红纱缦舞如修罗入阵。
十二名重甲骑兵呈扇形围拢,陈今浣伸手示意离苦不要轻举妄动,缓步来到统领面前。他抬头望着金吾卫统领面甲下漏出的半截疤痕,忽然笑起来:“将军这疤,可像是被猫挠的。”
这位统领并不像醉月楼那次那样心浮气躁,铁甲摩擦的声响混着马匹响鼻,是他对挑衅的不屑一顾。统领拿出一片符箓,马鞍旁悬着的囚魔笼立刻发出刺目红光,玄铁栅栏表面浮凸的镇魂咒文正与陈今浣颈间的缂丝带共鸣,烫得尚未愈合的颈肩滋滋作响。
“当家的可要想清楚了。”离苦的弯刀在掌心转出银亮的弧,石榴红纱裙扫过浑天仪残片,“若被关进那铁笼子,诏狱的刑具怕是要将你片成百八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