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枢纽站还是和以前一样,置身人潮,触目所及只觉得忙碌,就好像眼睛也受不了这种程度的拥挤。
路林脚步渐缓,忽地一笑,确实,这是一张相当大众的脸,随处可见,即见即忘。
只不过柏舟的直觉有些超乎一般了,再多见几回,也不知道他能脑补出什么来。
离开了Omega,后颈的阻断器开始逐渐停止工作,灼热感转化成一种过度使用的酸痛感,确认过阻断器没有问题后,他搭上了一辆离开第三区的跨区飞行器。
从第三区到的第十三区,旅途很长,客人很少,陆陆续续上来几个面色疲惫的中年人后,引擎轰隆启动,飞行器冲向天空。
在这个高度,天穹已经显示出一种稀薄的质感,明亮的蓝色看起来有种不真实感,再往上就是星港。
仍然在天幕之下飞行。
路林漠然地偏头,眼神移到了客舱最前方的光屏上,一张雕塑般英俊的脸蛋占据了大半个屏幕,小半条边框都是这人金子般的头发,再加上热情洋溢的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最新推出的虚拟偶像。
“……据悉,晨星舰队顺利完成任务,已经于前日返航。埃尔诺少将表示,这次任务的顺利完成离不开提喀星方面的全力配合。舰队预计将于三日后到达首都星中央星港,届时,我们将在第一线为大家带来最新资讯……”
画面很快切换到十三区新近发生的恶□□故,这只有在十三区外才是新闻,在十三区内,不过是日常,三三两两的旅客很快转移了话题。
“嚯,这小白脸儿混得可真不赖,谁记得他以前就是个出了名的废柴。”
“废什么呀,那叫韬光养晦!对了,他是不是要跟那个谁的儿子结婚了?”
“可不是,这就叫运道啊!”
“什么运道,他那叫生得好,有钱有势,长得好看还是个Alpha,谁不喜欢?”
“要我说,Alpha就该配Omega,普通人那叫一个浪费!都没办法生出优质后代!”
“浪费啥?浪费你啊!你这叫歧视!还优质后代,怎么AO就是要高beta一等啊!?白塔时代早就过了!”
……
路林冷笑了一声,闭眼假寐。
回到十三区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大半时间都阴森森的巷子终于有了点阳光,路林熟练地绕开时灵时不灵的清扫机器人,踏进店里的时候,正巧有生意。
又是定制了超高型人鱼体的那个男人。
伍八正在招待他,光屏上是一张数据密密麻麻的设定图。
路林放下图纸,摸出一条营养液,边吃边看了起来,确认这是笔大买卖。
“……嗯,对对,就是这样,不需要附加其他功能,但是鳞片的材料一定要好!呃,你们能用斯蒂尔钢么?”男人陡然压低了声音,眼神紧张地朝周围乱扫。
粉色大章鱼脸上人性化的微笑突然僵了一下。
“按照首都星居民安全保护条例,斯蒂尔钢只能用于D-4及以上非民用设备的制造,”路林冷淡地指了指门口立着的牌子,“抱歉,不可以。”
男人回头一看,顿时脸红,尬笑了几声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伍八再度展开熟悉的微笑,“好的呢,如果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就签协议喽?”
男人赶忙点头,“加急的话怎么算?”
伍八扫了眼路林,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就遗憾地开口:“抱歉哦,我们订单太多了,暂时加急不了。”
男人就此作罢,签好合同,即将离开时却又冒出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拿到许可证的话,你们能用斯蒂尔钢么?”
伍八的眼神顿时有些危险。
路林沉默了许久,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残忍地拒绝了他,“我们没有加工许可证,更没有材料来源。”
看着这个有钓鱼嫌疑的客户消失在巷子尽头,伍八小心地环视一圈,发现没有可疑人员便嘀嘀咕咕道:“这人干什么的,有病吧!?非要斯蒂尔钢,那什么价钱!又不是战斗用机器人,神经!”
确实奇怪。路林仔仔细细地看着男人留下来的图纸,数据相当详尽,比例结构相当合理,附着的一连串公式简直让人觉得在某个地方真的有这么一种生物。
“这人上次的定制也是这样的么?”
“唔,我看看,”伍八翻了一阵订购记录,大惊,“欸还真是!”
路林想起了多年前陈列在会议厅的那具人偶,不禁笑了一下。眼角余光瞥到在柜台上躺了好一会儿的图纸,他拍了拍伍八,“还有一个单子。”
伸出一条触手勾到图纸,伍八看了一会儿陡然惊叫起来:“啊,等等,毛绒玩偶!?这业务我们早就不做了啊!”
“但是可以做,”路林顿了顿,“就当是VIP客户的特殊需求吧。”
“……行吧。”
伍八期待地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就是不说话。
路林莫名其妙,等了一会儿也没意识到不对劲,只问:“怎么了?”
“合同呢?”
路林顿时懊恼。失策了,不仅合同没有,连钱也没谈。
像个傻子。
“没事先做,到时候再说吧。”
这回换到伍八莫名其妙了,卷着图纸想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一回不是自己的问题——就是陆七有毛病!
他正想气势汹汹地质问一番,转眼一看,路林却已经走得人影都不见了。
怒气更上一层楼,粉章鱼的圆眼都横成了刀刀眼,凶神恶煞守着门的模样成功吓跑了一位慕名而来的顾客。
路林当然不会知道他又错失了一大笔钱,此刻的他已经进入仓库,兜了一圈找到了最近新添的帮工。
穿着一身灰扑扑工作服的时绪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猫眼少年模样,缩在地上简直能完美伪装一个蒙尘已久的破箱子,怪可怜的。
路林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而时绪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擦着地板上一大滩无色无味却透着股粘腻质感的可疑液体。
“这是什么?”
“润滑液,”时绪吸了吸鼻子,眼睛微红,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抱歉,我理货的时候弄坏了一箱,要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