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很长，也可能只是水滴般的几秒，路林冷静地开口道：“本店目前等待清单很长，不过您是特殊顾客，我们会为您提前安排……”

微妙地卡顿了一下，他放弃了惯常的话术，“外型，性格，麻烦报一下。”

前排很快递过来一堆纸，路林快速扫了一眼，都是Q版动物，很熟悉。

007农场里的动物，塔塔兽、尤西、小白毛……一个不少。

“比例已经标注在上面了，”柏舟的声音很认真，“不需要复杂的性格程序，感官部分按照现实设定就可以了，嗯，我没有特殊癖好。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路林很想笑，不合时宜的大笑，可流星滑过般的刹那后，他只是扭出一个古怪的笑，带着些伪装出来的惊诧问道：“柏先生财力雄厚，怎么不直接建一个动物园？”

镜子先生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粘腻，像是条嘶嘶作响又在疯狂游走的蛇，毒液在下一刻就要注射入耳，柏舟甚至觉得，自己的欲望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这面诞生于混乱肮脏中的镜子照射出来了。

可，那又怎样？

等待的时间相当短暂，路林很快就听到了柏舟平静而柔软的声音：“这里不适合它们生存。”

“有道理。”他点了点头，起身下车。

即将融入人潮的那一刹，他再一次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大喊：“我们之前见过么？”

回头，柏舟正站在几步外，神情几乎可以用惶恐来形容。

路林往回走了几步，捏了捏自己的脸皮，开玩笑似的回道：“这是一张大众脸，柏先生应该在街上见过这张脸的零部件很多次。”

而后，转身消失在人海里。

咚、咚、咚……

心跳变得陌生，柏舟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极其嘈杂，引擎毫无规律的低鸣显得慌乱无序，乱七八糟的飞行器像是一锅令人作呕的蚂蚁。

柏舟只恨自己没有靠得更近一点，那人的声音在人群中分散破碎，如融冰般快速消逝，只给了他刹那去理解到底说了什么。

毫无疑问，他会否认，而同样肯定的是，自己绝对见过他！

深深吐出一口气，柏舟转身快步登上飞行器，“返回归星大厦。”

AI声透着虚假的亲切，“好的，先生，自动返航程序启动，检测到您的心率上升15%，体温上升0.5℃，疑似进入超敏期，是否需要紧急抑制剂？”

“不需要！”柏舟简直狂怒——问个屁啊，这破玩意儿难道不知道飞行器上没有吗！

半个小时后，归星大厦顶楼向来空置的专用房间多了三个人。

如果能忽略周围微妙的气氛，这里真是一个相当适合疗养的地方，空间大、视野好，联邦时代该有的科技造物和旧时代的装潢风格完美融合，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柏舟蔫蔫地靠在沙发上，眼神尽力集中在正前方地落地窗上，超小型飞行器正在窗外飞舞，大概是在做日常的清扫工作。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发现这些巴掌大的小东西飞得这么有意思。

沙发斜后方不到三米，一位身穿休闲服的高大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良好的采光把他微白的鬓角照出了碎金的色泽。

更远一点，一身黑色套装的女人脸色紧绷地瞪着光屏，文字毫无意义地在她眼前飘走，偶尔朝柏舟飘过去的一眼像是要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

归星集团总裁，以及她背后的男人。

无人说话，连机器人都被强制关机了。

轻轻咳嗽了一声，男人率先开口，声音里透着安抚，“你最近，挺厉害的。”

相当委婉，几乎有些阴阳怪气。

柏青冷笑一声，这样下去得问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还得先给他吹一箩筐彩虹屁！？大发慈悲地把眼神挪到了缩在沙发上的柏舟身上，她冷冷地开口道：“我再问你一遍，跟你缔结共鸣的人是谁？”

柏舟装死。

柏青残忍地继续道：“别告诉我那个人已经死了。”

“没死！”柏舟立刻反驳，愤怒而委屈地回头瞪了一眼，又立刻转回去死盯着窗外。

终于找到了切入口，文叔赶紧给柏青使了个眼色，而后向实际意义上的养子温和地问道：“你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嗯，那个人是已婚，已育？还是异人类？放心，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对你的择偶对象没什么要求的，是个人，呃，活人就可以了，其他都好说。”

柏舟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不符合的，挺好。但现在的这一档子破事……

嗯，还是再等等吧。

于是，在场三人只听到了一声坚定而有力的声音：“活人。”

再没有多的了。

文叔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再度示意柏青先别开口，但已经晚了。

“你最近不是在找人吗，找到了么？”和柏舟有几分相像的声线响起，但凡是听力没问题的都能从里面听到嫌弃。

文叔情不自禁又叹了口气，觉得柏舟多半不会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的停顿逐渐弥漫成尴尬和失望。

文叔摇了摇头，打算再安慰几句便拖着柏青走人，但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却从前方传来：

“……还没。”

文叔迈出的脚步随即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句话已经出现了，“三年前首都星研究院那个研究员的死，你们有没有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