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懊恼地蹙了蹙眉尖,随后屏息凝神,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泛黄纸页上的记载。
案卷上说,这场火灾的起因是灯烛倒地,点燃了落月楼二楼一间厢房里的纱布帘幕。
由于楼身木材陈旧腐朽,再加上天气干燥,火势蔓延极快,让楼梯迅速断裂。大部分人即使反应过来想要脱困,都被困在落月楼中无法逃生。
“不是的,根本不是像卷宗记载的这样。”一向沉着平静的卫浥尘突然提高了声调。
尽管她有竭力控制,面上的不愿接受依旧显露了出来。
“出事之时落月楼新建不过两年,怎么可能是因为木材朽坏导致了这场惨剧?”她喘了口气,几乎是控诉般地指出案卷中的疏漏。
“曾负责此案的刑部尚书如今已年老,不久就要卸职归乡,你若想查清这件案子的内情,需要趁早。”
“但是……”她能看出,沈后并不愿让她的这个独子参与政事。
这次机缘巧合之下,卫浥尘以他的身份取得了平钦侯府一案的督办之责。不过似乎也仅止于此了。
“明面上的确不行,但有些私底下的门路。”他从容地将案卷放回原处,微笑着看向她。
眼前的人远非示人的那般不沾染权利,他有自己的谋划布局,甚至能够在内禁之中安插棋子,暗度陈仓,瞒天过海,让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卫二娘”称病留在宫禁之中,借此脱身。
“您希望我用什么来交换呢?”
她没有立刻应下,像一个冷静的博弈者一样,询问自己应该交付的筹码。
“卫二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裴朝衍笑,“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挟恩图报之人。”
可这世上断没有白得的好处,他嘴上这般说着,但她无疑是欠了个人情。
她最值得被人利用的事情无疑是承袭自“无相医者”的一手医术,以及她对秣山叛党的了解。而裴朝衍看中的显然是后者。
卫浥尘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颔首,“好。”
——
临近城中的一条主街,原本辚辚前行的马车缓缓停住,侍卫解释道:“殿下,前边有扶灵的队伍。”
街道中央,灰白冥钱抛洒,哭灵声不绝于耳。
卫浥尘挑开车帘的一角,询问道:“这是平钦侯府出殡吗?”
“送葬的队伍之中有两副棺椁,应当是的。”裴朝衍懒散地依靠着车壁,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瞥了一眼。
纷纷扬扬的冥钱像一场凋败的雪,卫浥尘放下车帘。她闭上眼睛,将双掌交叠,如同一种无声的哀悼。
他坐起身凑近些许: “卫二娘子,你未必也太心软了。”
“我没有心软。”她睁开眼,认真地摇了摇头。
准确来说,这一举动并不取决她于对逝者是否怜悯,而是一种不夹杂任何感情的仪式,只单单代表对“死亡”的尊重。
“啊……你离京已久,可能未有耳闻。这伍家兄弟二人连同他们父亲平钦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两人私德败坏,视寻常百姓性命如草芥。这般行径,是平钦侯刻意引导放任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