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璟王府时,那些裴朝衍先前写在清单上的物什已被置办好了,郁紫或雾青色的布料堆叠,纹理柔和。
想起裴朝衍手臂上的伤痕,卫浥尘走进房间之前特地命人去取化瘀的药膏来。
望着桌案上的药瓶,裴朝衍抬起小臂轻晃了晃:“伤处并未破皮,还是等沐浴过后再处理罢。”
闻言,卫浥尘一愣,下意识地抬眼同他四目相对。
她当然知道,换身的这段时日里,两人是会各自浴洗身体的。但此时听他提及此事,她心中不免生出些许不自在。
——尤其是当她看见裴朝衍拢着半湿的长发,身披寝衣从净室里走出来之后。
说来也怪,分明是同一具躯体,气质却与往昔有着明显的差别。
她谨慎内敛,不让自己内心深层的想法有一丝一毫地外露,眼眸如澄净平湖,也拢着一层山谷中的深雾。
而裴朝衍的目光通常带有一种想将旁人剖析清楚的探究,以及不算明显却无法被完全忽视的攻击性。
即便这样,他仍然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却让人的目光为之停驻。
她莫名地想起古颂诗中身披薜荔而来的山鬼,杳冥山阿,云蒸雾溶。
卫浥尘将杂乱的思绪驱离脑内,接过伤药摆在他面前,看裴朝衍自己上完药后帮着在他手臂上缠了几圈白纱布。
“今晚您留在这里,我去寻一间空房间就寝。”她简单收拾一番后,欲转身离开。
“这传出去不太好吧?”就在此时,裴朝衍突然起身凑近些许,颈侧尚有蒸腾出的水汽。
“本就是您的住处……”卫浥尘呼吸一滞,很快垂下眼帘。
“无妨。你不是有一件旧事要查吗?明日你我一同去刑部一趟,今晚早些休息。”
他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披上一件薄氅衣,走出了房间。
那道身影走入了暗沉如墨的夜色之中,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
次日,二人一同踏进了刑部的文书库。
“你要找哪件案子的卷宗?”裴朝衍偏过头问她。
卫浥尘抿了抿唇角:“豫庆元年,七月十一,落月楼大火。”
事发之时,番邦行商正在落月楼举办一场览珍会。
大梁幅员辽阔,周边多属国。这些属国国力孱弱但各有风俗,历代梁帝为彰显大国威仪,平素待其极重礼遇。
览珍会规模颇大,且不对来客设限。来自域外的奇珍异宝吸引了许多梁京人,上至名流权贵,下至贩夫走卒,都想一观宴会上的琳琅宝物。所以那夜落月楼起火之时,有足足两百余人葬身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之中。
裴朝衍若有所思地微微一晃神,不过很快又重新仰起头,按日期找到了对应的卷宗,递给了她。
这件事是她这十年来的执念,终于触及了这往事的一角,强烈的不真实感将她整个人拥裹,以至于她几乎拿不稳裴朝衍递过来的卷宗册。
卫浥尘指尖几乎都没了直觉,裴朝衍看出她心神有异,主动握住卷宗举到她面前,替她翻开。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