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一看着递至眼前的七星瓢虫,局促地交叠双手,不知该不该接。
他掀起眼皮去看樊庚的脸色,却见对方迈步走到隔间的门前,屈起手指敲了敲,淡声道:“于天允,出来一下。”
原本隔音的门板选择性放过了这一段声音,任由其传入了驾驶室内的几人耳中。
墨君佑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没有给出反应。
于天允愣愣地指着自己:“叫我吗?”
黄依依点头,脆生生道:“我们都听到了,就是在叫你。”
“不是说这是隔音的吗?”于天允疑惑喃喃,爬起身熟练地抚平裙摆的褶皱后,方转动门把开门出去,“樊老板,你找我?”
彼时的于天允尚且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樊庚冷漠地点了点头,指着滞留在狐美丽手中的定位仪:“这个东西给我复制出来。”
于天允放眼望去,一怔:“七星瓢虫?活物…哪怕曾经是活物我也没办法……”
他准备摆手拒绝的胳膊都举起来了,却猝不及防对上樊庚如放冷刀子的眼神。
于天允:!!!
他散漫的眼神态度当即如云烟散去,迅速改口:“我可以,我试试!”
卧槽,我不在的时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樊庚温言催促:“愿意尝试就好,现在就开始吧,我还等着赔偿别人呢。”
听闻此言的爨一虎躯一震,慌忙否认:“不不不老板,一只虫子而已,真不用您费心赔偿!”
然而他话语中的诚恳注定不会被樊庚瞧见。
樊庚笑,不遗余力揽责:“那怎么行呢,我弄坏的东西,当然要我来负责。”
爨一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呐呐无言:“我…我……”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视线于车内众人身上逡巡一圈,复又落回突然变得内向起来的莫离身上,有苦难言。
樊庚笑意不达眼底,他拍拍于天允的肩膀,不小的力度险些将后者拍成高低肩,咬字清晰道:“靠你了。”
——俨然一副托付重任的样子。
于天允努力让自己脸上半挂不挂的笑容看起来更甜蜜一些,站在原地承受新老板迟来的敲打。
是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算上老太和两位小妹妹的份儿,十二把火……
我是真的男子汉,也是真的承受不来。
于天允满眼满身的惶恐无助,他被爨一绝望的情绪感染,吸吸鼻子忍住脱眶而出的眼泪,语气艰涩:“我…尽力。”
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微笑,于天允一步步走到狐美丽面前,语气沉甸甸的:“给我吧。”
狐美丽看他一眼,递向爨一的手臂换了个方向,将定位仪放到了于天允摊开的手掌中。
忐忑地注视着手里色彩鲜艳的七星瓢虫,于天允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祖奶奶保佑,是机械的,他能做到。
于天允偏头,向樊庚做最后的确认:“只复制一个就好了吗?”
樊庚:“当然。”
于天允颔首表示了解,深吸口气让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物件。
依照本能调动身体中的能量,异能会随主人的心意发动,再简单不过的事。
围观的爨一忍不住好奇地探头,想看看连他这个金属异能者都无法复制的东西,这个格子裙能否做到。
车内人声一时销匿,将外界的响动凸显得越发剧烈。
“嗷……”
“噼咻”
“砰——”
许是驶过了什么障碍,伴着杂七杂八的喧闹,整个车身都上下颠簸了一瞬。
众人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摆正身体,不短的等待时光中,左冠大咧咧问:“听说你的异能是复制,原来耗时这么久的吗?”
耿晨眉头一跳,无奈地看左冠一眼。
左冠浑然不觉:“老大你看我干啥,我脸上有脏东西?”
他甚至还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于天允:“……”
抽了抽嘴角,于天允嘴里发苦:“其实我已经用过异能了,这只虫我复制不了……”
机械制品又没有生命,他不应该复制不了啊,难道是异能出了故障?
为何恰恰选在如此关键的时机?!
一束束目光的注视下,于天允深深地,深深地垂下了自己的头颅,手脚局促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樊庚第一个原谅了他:“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一次失败不代表次次失败,我相信你的异能可以,这枚定位仪就送你继续尝试吧,迟早有一天你能如大家所愿,复制出一枚一模一样的定位仪。”
一长串鼓励完毕,于天允捧着一只虫子,带着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回了驾驶室,彻底陷入了自我怀疑与白白损耗异能的泥沼之中。
——很难说没有夹带私怨。
于天允灰溜溜走后,樊庚从护腕中拿出属于王赭的那枚涂了毒的定位仪,招呼道:“爨一啊。”
“欸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爨一赔着笑,狠捣了下身边仿佛在和空气玩“123木头人”的莫离。
樊庚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无睹,接着道:“我手里还有一枚不太一样的,用这个赔你怎样?”
在同伴锲而不舍的呼唤下,莫离终于再次上线:“真的不用,能检测穿书者的定位仪还是放在能最大限度利用它的人身上比较好,我们这群人……还是算了吧。”
他像是斗败的公鸡,原本意气风发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大半。
樊庚上下打量他几眼,笑了,“哟,这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前做什么工作的?”
莫离自嘲一笑:“演员,不过是人生的体验派罢了。”
想到他的伪装异能,樊庚恍然大悟:“怪不得。”
耸了耸肩,樊庚重启话题:“小插曲过去了,我们继续商讨抗……”
话未说完,如平地惊雷,仿若能够倾覆天地的震动于脚底炸起,翻身的地龙不偏不倚撞击在房车的底盘,窗外的景色一瞬倒转。
“轰隆隆——!!!”
刺破耳膜的嗡鸣贴着耳骨炸响,房车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抛上天空,如折翼的蓝色飞鸟,一旦脱离扎根的土地,便似水滴入海,没入广阔无垠的天空中,眨眼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