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岚小跑而来的惯性没让她刹住脚步，却被月琢及时伸出的臂膀化解在他熨帖的怀中。

昨日一吻过后，两人都刻意避着彼此，再没有这般亲密地相拥。此刻突然撞到一块，却似上天有心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那层隔阂，让毫无准备的两人皆脸红心跳、怔愣不已。

月琢一手抱着临岚，一手扶着栏杆，生怕自己与她一步不慎便滑下了台阶。临岚却死拽着月琢的衣襟不敢抬头，缓了好一会，方回过神来，一下挣开这莫名的怀抱，退后了几步。

“……先出去再说。”她低垂着脸，落荒而逃，将他远远落下。

走出玉泽园时，浓荫退却，曙光攒聚。临岚蓦地长舒一口气，站在路口伸着懒腰等待月琢。

她想，无论后续如何行动，还是先和他一同向师父和雪奴报个平安比较好。

极目远望，僭灵城结界在旭日的照耀下渐趋淡薄，任由阳光透过云层倾洒在她的厚软小袄上，烘得她浑身暖融，微微发汗。

“好热……月琢怎么还没出来？”

临岚转身走了几步，躲进玉泽园前的阴凉中，将小袄褪至臂弯，松松挂着。正欲回头寻他，恰见那人紫衣飘摇，迎着日光慢慢悠悠地绕出了小院。

“你又戴上眼罩了。”她不自觉伸手去扶，却在触及月琢之前放下了手，选择与他并肩，“在里面耽搁了半天，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道，“我看时辰不错，就在古塔前卜了一卦，问问天意。”

“事已至此……还用问吗？”临岚穿好小袄，重整衣冠，不解地问。

“我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月琢静了片刻，步伐微停，转向临岚，“僭灵城是百余年前凭空出现的，城中百姓必然来自神州各地。若只将他们转移至巫凰山上，也非最为稳妥之法；必须调查清楚这一万六千人的家乡所在，方能让仙羽令送他们去往该去的地方……实在无家可归者，我再另行安置。”

临岚惊声道：“你……真的要如此吗？生生拔下一万六千片羽毛？”

月琢点了点头：“这是最坏的办法，却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僭灵城毁，他们与之相关的记忆也许都会被天道抹除，重返人间自生自灭……我只愿梦醒时分，百姓不要恨我。”

“那我们……分头行动吧。”临岚抬手扶额，深感无力，却也无可奈何，“事情结束后，尽快回到晴初客栈，我会帮你医治。”

月琢快速地应了一声，就要离去。临岚忽又喊道：“月琢——”

他依言止步：“怎么了？”

临岚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痛，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还是先别告诉师父和雪奴了……她深呼吸按住心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最迟天黑以前，你一定要回来。”

月琢笑了笑，一口答应：“一定。”

目送临岚月琢走后，碧寒一直守在客栈大堂，落寞地玩着算盘，独饮烈酒。昏睡的客人们不醒，他便无事可做。

“到底怎样才能修成真正的仙身啊……”曾经意气飞扬的少年满脸颓色，心如止水，“永离骗我……所以是他做错了么？”

“洛夫人，呵呵，仙女大人……守护幻阵一百年，我竟还未亲眼见过你。”少年斜身倚在柜台上，举着酒壶茫然发问，语无伦次，“那你说说，我既没做错，都是他骗我，才会走到今天这般地步……我还有机会成仙的，对不对？”

他问到此处，兀自停顿了一会，似在等人回应。

不过转瞬，少年便又趴在桌上委屈起来：“呜……我从未想过伤害临岚姐姐，但是那位大神，他太讨厌了……姐姐总是和他在一起，会有危险的。”

又过了须臾，碧寒抬起忽然醉意朦胧的双眸。

“什么？我要成仙……就得先赎罪吗？”他的眼中掺着雾气，却有一道明亮的惊喜划过，“我会赎罪的……最后一次，让我再试最后一次！”

树妖少年猛地跳起身来跑向庭中。只见寒樱树下碧色灵光一闪，那个瘦小的身影就已跃入了真身，不再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