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点,车子向星湖区开。
沿途景色陆离迷人,开上高架有一段路略堵,停停走走了几分钟。静止的路灯和流动的车尾灯交汇出一幕繁忙夜生活。
车载系统放着纯音乐,身旁的人手扶方向盘,在专心开车,邓烟雨往真皮座椅里一窝,点开相册,翻出刚存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公冶,双手斜插在口袋里往前走,腕部的黑水鬼表盘若隐若现。今晚风大,把他的深色风衣吹了起来,他侧头和她说着话,散乱的碎发将眉眼勾勒得完美无缺,邓烟雨实在心动,举起了手机。
他没注意到她在拍他,按下快门的一瞬转身了,照片拍糊了四分之一,但他们正好走到繁华的高楼大厦下,灯火最盛的地方,他仿佛从倾泻的星光里跨出来了一样,玫瑰金屑揉碎在他周围,连发丝也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将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难以抵抗地设置成锁屏。
这是她第一次拍他,是他在她手机里的第一张照片。
音乐放了半分钟左右出现一个鼓点递进,车子也恰好在这时向前开动,邓烟雨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好好听。”
“Flemington,”他说,“应该是叫这名,你搜搜看。”
外语是邓烟雨的软肋,即使他口音再标准,她也无法凭空拼出那个对她而言算长的单词,于是她索性听歌识曲:“歌手叫Tom day?”
“对。”
邓烟雨点点头,亮出自己的五毛钱英文水平,说:“So good。”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收不住的笑声。
“干嘛,少嘲笑我的口音!”
“像小黄人在说话。”
好多人都说她口语快得像坐出租车一路飞一路说,也只有公冶能联想到活泼可爱的小黄人。邓烟雨倒不气,但故意嘟着嘴,拨了拨自己的刘海。
“你四级过了没?”
“小瞧谁呢,当然过啦,”她骄傲地哼了声,“我再差能差到哪儿去,等我把《聪明的投资者》读透了,你就来膜拜我这头金融巨鳄吧。”
“金融巨鳄的英文怎么说。”
“……”
邓烟雨恼羞成怒地瞪他,公冶好整以暇地看回来,邓烟雨被他看得脸红,低头磨蹭了半天说:“金融巨鳄的英文叫Fashion giant。”
“啊?”
“嗯?”
“什么?”
“怎么了?”
公冶被她说蒙了,感觉好像对了,又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惊讶什么,我对了吗,”邓烟雨也有点怀疑自己,“我对了吧?”
“……”她说得太快,他其实没太听清,“嗯,应该对了。”
邓烟雨得意洋洋地坚定一笑,继续去看相册里的“美男”。十五分钟后抵达小区地下停车场,车子熄火,四下一片安静。
邓烟雨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公冶绕到副驾驶座把车门打开,手绅士地挡着上方门框:“公主别生气了,请下车吧。”
她非常好哄,也很给他面子,有模有样地把手交出去,让公冶扶住,一只脚踩到洁净的环氧地坪上,另一只脚跟着挪出来,沾地之际,公冶使坏,稍微用力一拉,邓烟雨直接啊一声往前倾,扑进了他的怀抱。
车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厚重简洁的一声碰合。
邓烟雨待在他有力的臂弯里,放轻呼吸。
她有个特殊癖好,喜欢听车子的关门声,而且就要那种饱满的感觉,前年陪妈妈和小姨去4S店看车,只是去蹭下午茶的她逮着一辆普通版GLE听了一小时的关门声,最后还成功说服多金的小姨买下了它。
声音是具有魅力的,公冶的车也是这样的格调,机械之间配合出一股沉稳而整洁的力量,再加上他也爱护自己的车子,关门方式尤其温柔。
这倒让邓烟雨无端紧张起来。
公冶什么也没做,仅仅是抱着她温柔地关车门,竟就触及了她的敏感区。
她的下巴贴着他宽阔的胸膛,两具身体不存在任何缝隙。
邓烟雨像只小猫娇憨地抬起头:“干嘛突然抱我……”
他对她向来呵护克制,该有的距离绝不逾越,连触碰都是小心翼翼,不过邓烟雨忍到极限了也会主动去调戏他。
谁家身边放个“彭于晏吴彦祖”级别的型男光看不用的?
可相处模式再淡,她也不该对他不设防。
充满占有欲的力量包裹了她的全身,邓烟雨意外之余,不自觉地让自己靠近了一点。她想起很久之前一个关于美食家情感分析的话题,因为出自专家之口所以可信度太低——
“美食家是一种本性贪婪、目的性很强的生物,却对伴侣抱有极致的忠贞之心。”
“他们在恋爱期间大脑会分泌一味新激素,主要是用来催眠自己依赖另一半,起到捆绑伴侣的作用。”
“一旦确立伴侣关系,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感情分析师在上面一语成谶,底下评论各执己见:
【这种所谓的忠贞无非是格鲁美通过另一种方式来美化自己低劣的本质】
【捆绑伴侣,听起来就可怕】
【不可怕哦,其实就是在说美食家喜欢上一个人会变成恋爱脑】
【老师您的观点一点都不专业啊】
【下台吧】
邓烟雨也未敢苟同,甚至对美食家的印象又偏颇了一些。
可眼下,她在做什么。
她在印证女专家的话句句属实。
贪婪,忠贞,恋爱脑,这七个字足以完整地概括此刻的公冶渡莲。
邓烟雨心如擂鼓,抬眸观察他,他也在凝视她,目光缜密,表情有了些意味深长的变化。
邓烟雨困在他怀里,动不了,身上热起来:“那、那个……”
“不让我抱?”
邓烟雨两颊绯红,故意捏他臂膀上的肌肉,手感真好:“嗯,不让你抱,你放开我。”
公冶则关心另一处:“再捏捏吧。”
小心思被识破,邓烟雨面红耳赤:“公冶警官……!”
“等会儿你也打算这么叫我?”
她脸红得不敢去看他。实战经验为零但理论知识相当丰富的邓小猫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等会儿”是指什么事。
公冶垂眸想了想,笑了:“这个称呼也可以。”
也可以?哪里可以?他真以为她会乖乖按他的要求叫出口?
这个男人,入夜了就不对劲,满脑子黄色废料。
停车场随时会来人,邓烟雨像颗熟透的红苹果,扭动:“发什么神经,快放开我啦,”她认为他被色魔附身了,言语敲打他,“家里或车上都行,不可以在外面——”
这话脱口而出,没经过脑子,邓烟雨说完就愣住了,体温骤升。她觉得自己才是被色魔附身的那一个。
“车上?”公冶放低姿态。
“不是……不……我……”
呼吸碰到了,独属他的气息无所保留地平淡地传递过来。邓烟雨爱死他身上温暖干净的皂香,像冬天刚洗完澡,如果他能穿上警服诱惑她就更好了。
她彻底失去思考能力,状似无意地拉近他,又带着责怪意味,说:“不许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