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的刀顿住了,贺开宇整个人都顿住了:“啥玩意儿?啥三年?”
小梁:“估计在里面态度好点,没几年就能放出来了。”
贺开宇弹射坐起:“不是,人都还没进去怎么就说要放出来了?还三年,哪来的三年?谁定的三年?”
“哎呀,”小梁挠挠头发,把凳子拉拉近,“说是弄清楚了,那个抛尸的梁大谷全揽了,裴远航不是古慷杀的,梁大谷在博山文化广场向西那条小路上把裴远航弄晕了,送到古慷家里,人已经被不小心捂死了……”
公冶:“捂死了?”
贺开宇:“捂死了??”
“是啊,就说捂死了,”小梁束手无策,“死了,凉透了,是一具活生生的尸体了,细节梁大谷都说得出,所以古慷只是参与分尸,没有杀人。”
贺开宇:“只是参与分尸?!没有杀人?!”
“大哥,你老重复我的话干嘛。”
公冶比贺开宇冷静:“古慷那晚没去文化广场。”
“他确实没去,”贺开宇说,“但他是主谋啊,他指使梁大谷杀人,他不用担责吗,而且梁大谷知道古慷有活剖的怪癖。”
“人是误杀的。”
“误杀就能原谅吗?!这种鬼话你也信?!梁大谷在包庇他,你们为什么要装聋作哑?!三年,这就是我们给裴远航父母的交代:你儿子只值三年!这判下来笑掉大牙了,还当什么警察啊,门口公安局这三个字也摘了吧!”
小梁吸气:“你别发火啊。”
“因为你们都不当回事!凡事涉抵美协会,你们都不当回事!古慷勒我的时候亲口说‘我就喜欢活蹦乱跳的’,对生命毫无同情敬畏之心——”
“开宇,”公冶喊了他一声,看到他颈部变浅的勒痕,“不说裴远航,开宇脖子上的伤要怎么解释,古慷故意杀人未遂,这都不算进去?”
“这人不是没事嘛……”
贺开宇人彻底傻了。
“人没事,问题就不大,我原话复述,而且开宇现在活蹦乱跳的,”小梁上下指指,“真正意义上的活蹦乱跳,我没那意思。”
贺开宇仿佛被雷炸了,半天不动。
“一把年纪,劳苦功高,国家是希望他安度晚年。前两天抵美的会长专程跑了趟市局,在赵局的办公室里坐了好一阵。”
“古夏?”
“额……嗯,好像是叫这名。”
公冶把一块红彤彤的果皮连带果肉一起削了下来。
“他这情况判不了多少年,何况年纪大了,更不会重判,不止赵局没辙,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数,人出来以后第一个找你们算账,所以后期大概率要对你们进行调岗,歌华是待不了了。”
贺开宇放弃挣扎,往抬高的床头上一倒,颓然盯着天花板:“是么……只是调岗这么简单……?”
小梁难搞地抠抠眉毛:“目前是这么说的,唉。”
贺开宇心脏跳动过快,他咬牙忍耐不适,捂住脸:“可这事……”
这事和影青原本没关系,那天是我非要去找他,说了那些话。
是我连累了他?
愧疚是最难消化的情绪,贺开宇听着削苹果的哧哧声,连一声道歉也说不出口。
他自责地抓紧被子,把头侧开。
苹果削完,公冶放下刀,把淡黄的苹果递给贺开宇,贺开宇轻轻摇头,他又问小梁:“你要吃吗?”
小梁反问:“你不吃吗?”
“不了。”
小梁接过苹果。
公冶抽了张纸,擦手,说:“我年初和熊队提出了转岗申请。”
两个人都愣住了。
“不想耗在一线了,太累,下面科室空出个位置,我申请了,”公冶神色自若地看向贺开宇,“熊队已经批准,所以……”
“已经没事了。”
“开宇,我们都会没事的。”
午后的阳光把贺开宇的脸色照得略微发白。
公冶目光温和轻松,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贺开宇胸口却像堵住了,勉强扯起嘴角,对他释怀般地一笑,不再多说。
小梁看看他们,啃着汁水多但不甜的苹果,垂下了睫毛。
公冶在病房没坐多久,出来时外面阳光正好,他穿过门诊露天走廊,在大门口遇见一个熟人。
叶穿林倚在承重柱旁,对他微笑招手。
公冶朝他走去。
“我以为你会无视我呢。”
公冶冷冷开口:“你们来歌华仅仅是学术交流?”
叶穿林感到头疼:“哇,上来就开门见山,我快喘不过气了。”
他最烦叶穿林装模作样,漠然往前走,叶穿林不紧不慢地跟上:“顾院长什么心思,我不好猜。”
两人走到停车场,公冶问他:“来这看病?”
“不看病,探病。”
公冶半眯着眼望向医院:“你在这还有病友?”
“哈哈哈,有啊,这不来看他了。”
“那我不耽误你了,你也别再跟着我。”
“那不行,病友找到了,得好好聊上一聊。”
公冶怒视他,叶穿林眉开眼笑。
“脑科在前面。”
“我脑子好着,”叶穿林说,“渡莲,捎我一程,我也要回总部。”
“你先看病吧。”公冶打开车门要坐进去,叶穿林伸手摁住:“顾院长上午和朗院长开会,这会儿应该去看孩子们了。”
公冶缓缓与他对视,那眼神仿佛要噬人。
“你们敢动这里的孩子。”
叶穿林笑了:“不敢,哪敢啊,总得给朗院长面子,不过,朗院长也需要我们的技术,就像八年前一样。”
公冶隐忍着怒意盯他片刻,手松开车门,寒声说:“上车。”
车子快开到GS总部,等红灯期间,叶穿林拿出一只黑色盒子:“这是刚配好的抑制剂,我上次说的是气话,怎么会不给你呢。”
“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叶穿林叹气:“朗院长给你配的药太温和,止痛效果会日益缩短。”
红灯还有十秒。
“我也是靠着定期注射才没有变成只知道吃人的无脑怪,难道你想被人用铁链拴起来日日夜夜鞭打吗?”
公冶无动于衷。
“到时候,你觉得你的女朋友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不离不弃吗?”
“我自己去见她。”
叶穿林闻言一愣。
“这药,”公冶踩下油门,“让顾院长亲自给我,不是更好吗?”
叶穿林不说话了,把放在腿上的金属盒子默默握紧。
晚上值班,极乐迟到了二十分钟,来的时候蹑手蹑脚的,公冶在电脑上写工作汇报,背对她说:“迟到一小时也没关系,我们晚上又没人盯着,你正常走进来就好。”
“你要扣我的牛马费吗?”
“不扣,但至少和我说下原因。”
“这就是原因。”极乐把警服解开的那一瞬,刺舟和毒株都紧了心弦,以为她要干嘛。
“喵~”
一只小奶猫从她胸口探出了头,新奇地打量世界。
“哇,”刺舟喜欢小动物,“好可爱……咦,它眼睛怎么了?”
“眼球坏死,摘了,”极乐说,“这是小雨救的那只三花宝宝,小雨公寓不能养宠物,我先把它带过来了。”
公冶望了过来,三花猫的脑袋毛绒绒的,耳朵还有聪明毛,它左眼球做了手术已经摘除,看人的时候一只眼小一只眼大,像在wink。
“小雨说,让你给它取个名字。”
公冶打字的速度变慢了:“怎么不直接来和我说。”
“干嘛?不开心啦?以为我要抢你的宝贝?”极乐一屁股坐下,没扣钱就是有底气,“没错,我要抢,我要做第三者,我是你情敌。”
毒株:“算我一个,第四者。”
刺舟:“我……我就不了……”
对面小组的人也起哄了:“我可以做第五者吗?”
结果小猫的名字没取好,公冶身后已经排满八个劲敌。
极乐把喂饱的小猫送去了朗院长办公室,回来发现组长不在:“上哪了?去厕所躲着哭了?”
“一个女的来找他。”
“什么?!”
“毒株你好好说话,”刺舟轻叹,“是顾院长,她有事找组长。”
走廊转角口,顾令萍把盒子拿出来:“穿林告诉我,你想让我亲自给你?”
“我开玩笑的。”
“是吗,你以前从来不和我们开玩笑。”
“我以后注意。”
“拿着吧。”
公冶接过盒子:“还有事吗?”
“我们决定对外公开思泊病毒的存在,”顾令萍说,“过几天,歌华科学技术大学的一批毕业生会过来参观学习,你来做我助手。”
公冶倚着墙,轻捏眉心:“你们的活动,和我们没关系。”
“我知道,但你不一样,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也带过孤儿院的孩子,对思泊病毒有一定知识储备,我需要你在场。”
“小马哥比我更适合。”
“小马主要负责带头讲解,那些护工不经事,我不想用,”顾令萍给了他考虑的时间,见他不愿意,笑了一下,又说,“不做我的助手也没关系,我自己也带了两个,你就陪着那群学生,他们在参观过程中有任何论题上的疑问,你帮忙回答,好吗?”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