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魇界,一伙人被秦久怡拉着去吃火锅——紫忞没去,他和护烬打到一半魇界就消散了,一出魇界护烬就不知去哪儿了。心里窝着一团气的紫忞没心情吃饭,加上他渡的魂灵在魇界里死了——托护烬的福,岳迁在魇界里死后,在冥界也魂飞魄散了,如此重大的渡灵事故,他得去总殿给个交代。
傍晚,贺晚溜达回院子,看见唐眠正抱着个石臼在磨朱砂,一旁还放着一叠黄表纸。
“你师父呢?”
唐眠抬头看了一眼贺晚,又很快重新低下头:“不知道。”
贺晚半眯着眼睛,晃悠到唐眠跟前:“我今晚做青粥鱼。”
唐眠拿木杵的手一顿,眼珠子转了圈,扯出一个露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去药庐了。”
“去药庐了?去药庐好啊。”
“嗯——嗯?”唐眠只觉眼前刮过一阵名为贺晚的龙卷风,再低头,自己研好的朱砂被刮了一地。
唐眠:想弄死某个魂灵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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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岩山算是冥界为数不多能算得上山清水秀的地方,满山树木苍翠,林间溪水清澈。山脚下静静安放着几间茅草屋,院门一关,就似乎与外界隔绝了。
左忘走到院门前,伸手拉了拉门上挂着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响过之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跑了出来,打开了院门,脆生生说道:“左大人,主人去山上采药了。”
“那我等等她。”
小药童石化了片刻,然后恭恭敬敬把左忘请进了门。
院里立着一排排竹架,上面搁着晾晒药材的竹匾。
小药童给左忘倒了茶就站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一直盯着自己脚尖看。
左忘喝完一杯不知泡了什么药材的茶,突然问:“你怕我?”
小药童猛地抬头,又迅速低头错开目光:“没……没有。”
要说不怕是假的,小药童觉得这位走进来的时候自带十里冰封效果,他这会儿就是脚被冻住了:腿还在抖,脚却迈不开一步。
左忘给空杯里续了茶,“你去干你自己的事吧。”
这话就像解封咒语,小药童垂着头小幅度地点了两下,仓皇离开了。
一直到傍晚,左忘一壶茶喝完的时候,院门被再次推开。
一身青衣的女子走进来,看见左忘先是一愣,又向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小药童摆了摆手。
小药童捧着药钵,还没来得及通风报信就又出去了。
“左大人,来给唐眠取药?”
青衣女子是这药庐主人,寒青沫。
“是,也不全是。”
寒青沫微微蹙起眉。
左忘来药庐一般都是给他那小徒弟取药,来来回回就那么一种药,就是从魇界出来后缓解魇界反噬的补药,今天特意等她回来,想必是有什么麻烦事。
“我身体出了些状况。”
寒青沫走过来坐下,示意左忘伸手。
把脉的过程中左忘一直盯着窗外的竹子看,良久,他才感觉寒青沫有些发凉的手指离开了自己腕间。
“时有头晕、困乏,五感不敏?”
左忘微微点头。
“还有,我不能长时间使用灵力。”
寒青沫微怔,沉默片刻后起身出了屋子,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滴血。”
左忘接过瓷瓶,划破指尖对着瓶口滴进去一滴血。
白净半透明的瓷瓶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里面烧着一团火。光亮持续了一会儿,渐渐黯淡下去。紧接着,两缕白色的雾状丝线从瓶口钻了出来,相互纠缠环绕却又隔着很小一段距离,若即若离。
寒青沫紧盯着那两缕雾状丝线,直到丝线消散。
她一双杏眼自眼尾处慢慢收成了一条线,自言自语道:“果然。”
左忘看到那两条纠缠交错的雾状丝线时就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听到寒青沫这话忍不住问:“果然?”
“你体内有两脉血,相互交缠却并不相融。”
左忘眼中闪过一丝措不及防的震惊,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一脉血是我自己的,那另一脉?”
寒青沫盯着左忘,不说话。
她只是个治病的,不是算命的,如果把脉能知道前尘往事,她也不用待在这茅草屋了,去忘川河边上立个幡,写上摸骨算命,再支个小矮桌,放些竹签铜钱,来往魂灵肯定争抢着来。
左忘问完之后也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太过强人所难,只好继续拿起茶杯喝茶来作掩饰。
可拿起杯子才发现杯中早就见了底。
有一脉不属于自己的血一直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可他却不知道这脉血从何而来,何时而来。这百世的时间里他寡淡如白水的经历里应该没有这样的奇遇,那就是成为渡灵师之前。
自己之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左忘只觉得脑袋中一团乱麻。
他试着从这一团缠绕成结的乱麻中慢慢抽丝剥茧。
“不属于我自己的血为什么能一直存在于我身体里?”
从刚才那两缕雾状丝线的形态来看,这两脉灵血在他体内几乎是对等的,一方没有消噬掉另一方,二者相安无事地在他体内共存了百世。
可问题在于其中有一脉血不属于他自己!
这脉血没有被消噬掉,而且存在了这么长时间。
寒青沫敛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两种可能的原因,一,这脉灵血的原主人灵力对于你是压倒性的,二,你的身体亏空太多,必须依靠这股外来灵血才能维持。”
“那我身体现在出现状况和这股血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