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钦晋自己尴尬了一小会儿，默默坐到了她旁边，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一嘴苦味。暮钦晋虚握拳头，拿手背敲了敲自己的嘴唇，清了清嗓子问道：“苦吗？”

巫憬憬没理他。

暮钦晋又问了一次。

巫憬憬忽然道：“人活着时形容很苦会说苦死了，那人死了后，形容很苦该怎么说？苦活了？”

暮钦晋想了想道：“死是终结的意思，人终结生命时是死，鬼终结冥命时也是死，只是，人死后成鬼，鬼死后成聻。”

巫憬憬挑眉：“你倒比我还懂。”

暮钦晋笑了笑，既然打算一直养皇姑奶奶，自然是恶补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巫憬憬道：“苦聻了。”

暮钦晋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这药极苦的意思。

暮钦晋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皇姑奶奶想吃哪个，我……我喂你，驱驱苦味。”

巫憬憬道：“你推我。”

暮钦晋揉揉额角笑叹道：“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我的皇姑奶奶，倒像是……”说到这里，他倏然住口，不再说了，不合适。

巫憬憬却问：“倒像是什么？”

暮钦晋没回她的话，指了指枣泥：“枣泥好么？”

巫憬憬的目光在桌子上转了圈，落在了青豆泥上。

这是楼下响起了一阵哗然，一群官差冲了进来，将戏台上的人都轰了下来，其余官差分了两批，一批在楼下挨个搜客人，一批上楼搜包厢。

暮钦晋没有带卸化水，但为了防止人皮面具脱落，倒是带了修补水。他将水倒在面具上，匆忙又将面具戴好。他没慌，巫憬憬倒是怕得厉害，拖着他就往外走。

暮钦晋拉住她的手道：“皇姑奶奶莫怕，这些人不过是上来索贿的，给些银子就能打发了。”

巫憬憬心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官差把她和母亲他们带一块儿，别说她只不过是蒙住了脸，就是她烧成了灰，母亲也认得。

这么一想，不管暮钦晋劝阻，巫憬憬快步往包厢外走。

暮钦晋起身追她，还不忘带走那盏青豆泥。

她这一出来，正好与冲上来的官差碰到了一处。一个官差大声嚷嚷道：“慌慌张张做什么，回去带着！”

巫憬憬皱了皱眉，紧了紧面纱，打算强闯。

暮钦晋握住她的手，将她搂紧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塞进当先的官差手里，轻声道：“官爷行行好，家里内人颇有虎威，要是被人发现我与旁人出来听戏，小老儿可有罪受喽。”他赔着笑，一脸谄媚，也亏他厉害，僵硬的人皮面具都不影响他惟妙惟肖地扮演一个小老头。巫憬憬觉得稀奇，又抬眼看了看他。

官差看了看银票上的面额，很是满意，拍了拍暮钦晋的肩，笑道：“这位爷，既然家里有母老虎，就别出来偷吃啊。”

暮钦晋点头哈腰道：“官爷说得对，只不过，男人嘛，食色性也。”

官差道：“嘿，看你银子不少，说话怎么这么穷酸。”他这话一出，身后的官差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官差大手一挥道：“赶紧走吧，万一被母老虎看见，爷几个也不好替你做那武松。”

暮钦晋又谢了几句，搂着巫憬憬往下走，走下去听见那几个官差还在调笑他们。其中一个道：“武松我也不想做，但看小老头那姘头，身姿妙曼得很，我倒是想做做那西门庆。”

其他几个官差纷纷大笑。

一个说：“何止身子好，这种有钱人的玩意，虽然看不见脸，定然长得好。”

又一个说：“何止长得好，这种浪货床上活儿肯定也好，看她那对儿眼睛，直勾勾看着那丑老头，跟看情郎似的，哪个男人顶着住，还不是一把一把的银子往外掏。”

一个附和道：“这些卖身子的腌臜女人，最会骗男人钱了。”

一个道：“这身段骗点钱老子乐意，就不知道这骚货是个夜度娘呢还是那老头的正经滕妾。”

一个道：“看她那身衣服料子，都不像是夜度娘穿的起的。这老头儿怕老婆怕成那样，肯定不是切，顶多是个外室。”

一个道：“却不知住在哪里。”

暮钦晋伸手，将巫憬憬两只耳朵捂住，快步带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