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将醉另一手拿起杯子直接往人嘴里灌酒——
这件事本来就没有选项,他还非要抵抗这么两下受罪。
何必呢。
眼看着杯子里的窃听器就要流进自己嘴里,陈涛瞪大双眼发出惊恐的声音开始挣扎,一连呛了好几口酒。
杯口一扬,杯子被人举起,里面的物件顺着杯壁滑到杯底转了几圈,堪堪停下的时候和玻璃杯一起被猛地拍碎在了陈涛面前。
玻璃渣混着酒水飞溅,脸上淌下来的不知是血还是酒。
骨节分明的手依然抵在那人后颈上没有松开,居高临下的人冷声问:“考虑好了?”
“咳咳……考、考虑好了、好了!”无论是酒水还是氧气都很难顺下来,这个姿势让狼狈匍匐在桌上的人十分难受,“我、我说!我都说!”
池观月安静站在楼上望着一楼发呆,任道具师把下一场拍摄要用的威亚固定在自己身上。
看着看着,她就出神想到了最近几天收到的那些恶评。
是因为自己之前待的圈子太小众了吗?
好像她在此之前从没获得过这么高的关注度,与此同时好评与恶评也成正比疯涨。
以前自己只是一名音乐剧演员的时候,鲜花掌声常有,偶尔也会有犀利的评价阐明不同的看法或指出自己的不足之处,但大家的始发点都是剧作本身,而非镜头外的是非和流言蜚语。
那些暗中窥视的眼睛和指指点点的手,一部分成为阴影压在当事人的头上,另一部分化成了围绕自己展开的流量,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上涨的身价。
这就是所谓的“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一个人,凭什么上来就能和秦泽亦搭戏。”
“凭脸吗?说不定这张脸也是整过的。”
“要是真有实力又长得好看的话,早就——”
“这么多天都出多少传言了,当事人连个回应都没有,不澄清的话那说明这些都是——”
“毕竟是女的,娱乐圈里的女的要想上位,能用的手段不也就是——”
“看她在镜头前都敢嚣张成那样,一看就是傍着金主呢,不然怎么敢——”
“节目里都在蹭秦泽亦热度 ,一看她就——”
“亏我一开始因为演技对她还挺有好感的,现在一想,能把反派演得那么真实的人,本身肯定——”
顺着地上晃动的影子,池观月仰头望向挑高的天花板上晃起幅度的玻璃装饰物。
难道从一开始就不该选这条路作为新的起点?
工作上事事亲力亲为且认真负责,就连这场原本可以选择让替身上场的戏,她也提前训练多日做足准备自己亲自上阵,她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说是无愧于心也无愧于观众了。
她不认可“清者自清”这种思想,更何况以她当下还没来得及在众人心里打下基础的人来说,这种想法无异于坐以待毙。
有些事一条路走不通的话,那就想办法换条路走。
她一向舍得对自己下狠手,是周围的人总在低估她。
池观月回过神看了一眼对面同样打算自己上场的秦泽亦——他身边围了一圈工作人员忙前忙后为他做准备,生怕照顾不周。而一旁的经纪人还在愁眉苦脸地劝他“让替身上场就行的事干嘛非要自己上,要出点事可怎么办”,企图让他回心转意。
众星捧月的那个“月”闻言一抬眼,不甘心似的盯着对面的池观月。
差点忘了,不止网上,现实里也还有那么几个招人烦的。
池观月的视线多一秒都没在他身上停留,也不想为这么个没事找茬的人浪费精力,转头和工作人员沟通拍摄细节。
相比较池观月而言,秦泽亦并没有对这场动作戏做太多准备。
原本他也是懒得为这种事费心思的,价钱都定好了,所以能别人做的事干嘛要自己做。
可这理所当然的想法,在看到准备亲自上场的池观月的时候就突然变了质。像是赌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如果不上的话就矮了她一头。
他是决不可能认怂的,所以脑子一热过后,他就已经站在那里穿戴装备了。
等到真正走到近十米的高台往下看的时候,秦泽亦冲上头的热血才终于冷静了下来,对“害怕”二字有了实感。
不过退是不可能退了,就硬着头皮上吧。
这场戏的动线比较长——池观月和秦泽亦的打戏自高台起,男方主动进攻,另一方在退无可退即将被控制之时,拉着对方翻身从高台上坠下,落地时完成反杀。
一场打戏里,无论是攻击的一方还是躲避的一方,都是有提前定好的套路的。除画面观感原因外,主要还为将演员双方受到伤害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二人先前都没有过类似的拍摄经历,不过相比较而言池观月已经练习过很多遍,再加上本身有些底子,对整个流程和动作的熟悉度更高。
所以在动作指导反复示范几遍、二人上场之后,秦泽亦就成了那个反复NG的罪魁祸首。
高台上的戏份大约占这场戏的三分之一,但光这一小部分就已经重复了不下五六遍,这现学现卖的招数对秦泽亦来说着实有些难实施——记了个开头就忘了结尾,于是他手里短刀的行进路线就总是甩出弧线后带着一个急刹车似的“峰回路转”,池观月有几次险些躲闪不及。
正当他懊恼皱眉准备再拍一遍的时候,对面的池观月突然开口:“哎,你看着我。”
秦泽亦下意识顺从地抬头看向她。
“刚才指导教你的那几招如果记不住的话就别惦记了,”池观月调整着被威亚长时间作用下勒得有些疼的位置,“差不多的招数待会儿你保持动作流畅,然后随便打就行,我看着躲。”
“谁说我——”对面的人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眼看就要炸毛。
“你看看下边的工作人员,都顾忌着你的架子,重复这么多遍都没人敢说什么。但这不是你头脑一热就可以拉着这么多人无限制陪着你一起练手的理由。”池观月一只手搭上着高台上的栏杆,不耐烦道,“这是工作,不是你一个人就能随心所欲玩的过家家。小孩子脾气收收,差不多得了。”
下面的工作人员没收到二人的示意,所以就只是干等在那里,并不知道高处的二人这一度陷入僵局的气氛。
秦泽亦自知理亏,紧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眼神里反而隐约透出来点少年气的倔强。
池观月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换上一副带着歉意的笑脸,扒着栏杆对下面的人示意道:“抱歉辛苦各位再来最后一条!保证这条是最后一遍啦!”
哄完下边一群人以后,她回过头再给对面的人一个台阶下:“我话都放出去了,给个面子吧小伙子。站了这么长时间咱俩都累,体谅一下,咱一条过吧。”
秦泽亦二十出头,不过才比池观月小了两三岁。
但不知道是不是以优异的表现刚出道不久的缘故,他总给人一种无论是磨砺还是自我打磨都从来没经历过的感觉。
整个人棱角太多、傲气有余,不是在和别人较劲就是和自己较劲,这在池观月看来着实的拧巴。
打个工可真难。
池观月揉了揉久站后当真开始变得酸疼的腰。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池观月递了个眼神,只见秦泽亦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动作干脆地冲着她破空而来。
池观月一招一式看起来都在躲闪,但只有和她搭戏的人才清楚,每一下她都给了引导,提示他接下来该如何做。两人全神贯注地配合,倒也显出了些默契。
一路顺畅,终于到了高台上的最后一个动作,池观月带着戏里的情绪用力将秦泽亦一并拉下坠落。在装备的协助下,两人缓缓在底层软垫上着陆。
没有听见先前导演反复重复的那声“cut”,秦泽亦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泽亦,最后这遍非常好!我就说了你肯定可以的!”经纪人赶紧递上一瓶水,摄制组的几人也跟着一起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
“别扯淡了,刚才谁劝我别上的。”秦泽亦深知功不在己,借着吐槽经纪人的机会掩饰自己的无措,眼睛却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另一人。
眼看导演对这场戏十分满意,打算立刻开拍下一场。
待软垫撤下后,池观月找好位置直接席地而坐任造型师摆布。
待一切就绪,池观月就势躺在地上准备做好准备——刚才望过的那个玻璃装饰物此时正好在自己的正上方,依然以小幅度挂在天花板上微微摇摆着,与旁边其他静止着的物件格格不入。
直至一道逆着光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