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怒道:“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
小松鼠咀嚼一停,顿了顿,扭头看了眼面不改色的爹,认认真真和剑灵说:“你想去见明月姑娘的转世,重要的不是见了,而是见了之后打算怎么做。但你运气很好,应该不会和我爹去见我师父一个结果,所以你要怎么做是你该思考的事,我们听与不听都帮不到你啊!”
“我想做什么……”易遐观好像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曾经有些愤怒,愤怒她抛弃了他,后来连愤怒都没有了,余下了一些淡淡的、薄如晨雾的哀伤。
而今一想到他又能见到她,连哀伤都潜藏起来了。
“我想和她说,她穿红衣很漂亮,红色喜庆又吉利,她一定会气运加身,福禄无双。”
天光乍明,树影疏漏,易遐观不自知一般脱口呢喃细语,隐中离人怀。
离人李衍苍白的手指拿着木棍捣灭火堆,起身披上晾干的外衫。
“走吧。”
小松鼠默默收拾行李,顺手拔起生锈的剑条,黑绸缠绕剑身时,他说:“要去哪里,你来指路。”
易遐观喜出望外,道:“南明,沿这方大泽向北方走,徒步三日就能到。”
说是三日,但他们走了足足五日。从第二日起,北方就开始下雨,天色阴郁,雾霭沉沉。
时值七月,南明连绵大雨,李衍他们不得不放慢脚步,却不能停下,两人一剑冒着雨水,踩着泥泞不堪的湿土,行着难走的路。
本以为到了南明能歇歇脚,或雨势稍缓,能停一停,岂料一入南明,攀过竦峙的高山,更见风雨飘摇,碧川汹涌,化作噬人的野兽。
奔腾的江流涌起河川下浑浊的泥沙,浪潮拍打着南山石壁,淹没了岸上人家,水中人抱着浮木在浊水中沉浮呼救,好些人已经化作了水中亡魂。
大水来得气势磅礴,人力微渺。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易遐观万万没料到,他来找人,须得走过千山万里,跨过洪水狂澜。
南明地势并不险恶,南北有高山,流水横贯西东,于南山脚下汇成碧川水,照理说,碧川与死水无异,本该平静无波,怎会乍起百丈高澜?
李衍紧皱眉头,穿蓑衣戴斗笠,站在南山之上,牵着小松鼠说:“碧川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翻身。”
小松鼠抻着脖子用鼻子嗅了嗅,嗅到了潮湿的腥味,他点头附和,“像是蛇怪的味道。”
天边青雷轰隆,绛色层云像是厚绒毯覆在天际,这样的天实在难以分辨时辰,枯林老鸮声如鬼啼,寒鸦万点飞入冥冥林间。
李衍这一行人自南而来,自南山入南明境内,逃亡到山上的百姓见他们风尘仆仆,本想搭话,一见到雨笠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登时被吓得不敢接近。此时在,再听他们说什么蛇怪翻身,更是不敢打听了。
李衍不会什么救人于水火的仙术,被卷入洪水中的人生死与他无关,碧川下长蛇翻身与他更没什么干系。
他转身问易遐观,“你要怎么找明月姑娘的转世?”
“烦请将我埋在最高的山峰上,我可以俯瞰南明全貌,待见到了,自然就找到了。”
李衍微微一笑,“哦,我还以为浮虫会跟你说,何年何月何日生于何地的哪个人就是你要找的人,没想到这么粗糙。”
“他只告诉我,在南明,我一见就能认出来。”
“那就好。”李衍解下蓑衣斗笠,风雨毫不留情地沾湿他衣衫,湿润的衣上勾勒出清瘦的身影,他抽出包袱里的木剑,淡笑问他:“既然不会耽误你的事,那可否容我先办件我的事?”
易遐观一愣,刚想让他随意,就见这青衫人提剑纵身一跃,没入碧川滚滚波涛之中。
他问小松鼠,“你爹他疯了?南明连绵大雨是天灾,蛇妖乘势而起,这是天命,他去干什么?更何况这些人和他有什么干系,难道他想寻死?”
“才不是!我爹才不会寻死!”小松鼠踮起脚踩在易遐观的脚背上,哪怕明知道踩不到,还是想让他闭嘴。
小松鼠抽噎着吸了吸鼻子,不仅如此,爹的伤还没有好。可他知道爹是怎么想的,他在模仿一个人。
如果师父在这里,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