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闻鹤雪知道这是说定了的意思，“你们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出发。”

础州东南方向的涉江水畔，拉起的工作棚下本来应该是忙忙碌碌的、欢天喜地高兴自己参与了这项工程的工作人员。

天气阴沉沉的，他们坐守坑前，各个愁眉不展，倦怠异常，更有甚者当场破口大骂。

“真他娘的见鬼！”

挖坟见鬼这事不稀罕，但也分大鬼小鬼，尤其是从业好多年经验老道的人，今天就是见了大鬼。

“迄今所出土古甲之完整，诚自有甲骨发现以来未尝有之，数目众多。”

跟着前辈老师来到现场的学生拿着纸笔快速记录到目前为止的发现，或者是考古日记。

“西越古国三世而亡，础州东南涉江乃西越初代君主桓庚陵寝。同仁日夜工作，用起花土法于丙辰年癸巳月庚辰日整个起出。”

后面不敢再写了。

现场工作人员已经挖到了西越王陵地宫的大门，最先进入勘测的人惨叫一声后，其余人进去探查情况，只见那倒下的人双膝以下部位僵硬，他拖着双腿向出口处爬去，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打颤。

众人围上来询问情况，此人双腿膝盖以下已经冻直僵硬，呈紫褐色。

五月的天气，底下就算再冷，也不会冻出这种像是在雪地里跪了一夜的伤。

医务人员赶过来接走伤员之后，再没有人敢下这地宫，热闹的现场也变成了一片死寂。

破口大骂的人骂过之后背着书包，头也不回走了。

展明月下意识摸着刚求来的辟邪符，问身边的人，“明老师，潘师兄走了，怎么办？”

“天色不早了，你也先回去歇着，上面请了人来看，明天再来。”

被她称作明老师的年轻人不像周围人一样惶恐难安，还安抚展明月，“这儿的事不要跟别人说，虽然你说了恐怕也没人信。有些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技术不能解释的事，也许我们总有一天能知道。哎，这一行干久了，确实容易对世界产生怀疑，而你要做的是，对真实的绝不动摇。”

展明月抱着笔记本点点头，一步三回头，余光瞥见坑下幽深昏暗的墓门，打了一哆嗦，坚定脚步向着被晒了一整天的水泥路上走去，盛夏的燥热一下驱散了阴冷沉郁。

白日燥热，到晚上又清凉起来。

阆月山上尤为清爽怡人，苏春稠和李木叶却浑身难受。

“爹，明天你别去好不好？我已经好了，不用什么金琅玕，我不嫌你穷，也不要你去赚钱，咱们明天就回家！”

李木叶知道他们要去危险的地方，蹲在地上揪着他爹的裤脚摇摇晃晃撒娇不让他收拾东西。

李不寻不答应他，他双手抱住他大腿，挂在他腿上，就不肯撒手。

没有办法，李不寻尽可能不动。

他这边行不通，李木叶又到了苏春稠这儿，扒住她的手臂，头枕在她膝上，可怜巴巴地说：“阿苏，苏苏，不要去，你不要去，也劝劝爹，你们都不要去。咱们回家种毛豆和丝瓜，丝瓜藤都爬满院墙了，你想不想吃？对，还有南山上的杨梅、小樱桃都熟了，山下开始卖枇杷了，咱们回家吧，好不好？”

苏春稠捏捏他的小脸，感觉到这孩子似乎在害怕什么。

她偏头看了眼小道爷，怀里的小松鼠紧张兮兮地看了她一眼，苏春稠歪头啧了一声，低头和李木叶耳语，“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岂料听了这话的小松鼠满目惊然，从她身上跳下来，一把推开苏春稠，眼里噙着豆大的泪水，却不哭出声，拉开房门冲到无边夜色里。

李不寻狐疑，“你跟他说了什么？”

“跟他说了，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

李不寻只能归结于儿子耍小性子，便不去管他，反正交代了凌霜暂时带他几天，吃好喝好睡好，别忘了给他煎药就行。

李木叶跑出去，茫茫夜色他又没地方去，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呜呜哭着，猝不及防撞到了人。

魏三秀借月光照他眉眼，乍一看只见一双肿成桃子的眼睛。

“哎呦，这么黑的天，鬼哭狼嚎的，还以为撞见了什么呢，原来是两颗小桃子！”

观主回山，一身酒肉气，怪不得只敢大晚上回来呢！

魏三秀弯腰抱着李木叶，也不问他为什么，醉醺醺踉踉跄跄走了几步，长叹口气，稳稳抱紧了他，“阿爷带你去看月亮。”

今夜月将圆，云气消散，星辰如璆锵琳琅，光华繁会，照朱阁绮户。

他抱着李木叶上金阁高楼，凭栏望圆月，李木叶兴致不高，还是啜泣。

“哎，仰头看仰头看，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李木叶顺着他指向的方向远眺。圆月正嵌在阆月山一线天山壑只见，青山相对宛若铜盘，犹如拈花指，正盛拈着一轮圆月，月挥四洒，宛若一朵奇花，阆月山便因此得名。

李木叶看了一眼，扭头瘪嘴闷声说：“青霄观的月亮和我家里的不一样，是同一个也不一样，再好看也不一样，我只是想和他们一起回家。”

魏三秀拍拍他的后背，月亮怎么会不一样，月亮才是最公正无偏私的，不会因为我家富你家穷就多照我家不照你家，月亮是一样的，这孩子说的话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