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从展明月对李不寻产生怀疑后,她就没敢再到南山知微观睡过,而在她租的房子里睡觉,哪怕有李木叶的小铜钱压着,还是睡不好。
不是梦中恶魂扰人神思,而是她辗转反侧,不得成眠。
左右睡不着,展明月起床倒了杯水,拉开窗帘看向外面。
天穹高,北辰星远,淡淡的月光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九点五十,还不算太晚,对凌晨才睡的大学生来说,夜生活刚刚开始。
社交平台各种深夜文案正大行其道,绝对是白天看到了要遮住手机屏幕,不敢再看第二眼暗地里尴尬抠脚的程度。
但现在是晚上,任何莫名其妙的东西都会显得没有那么莫名其妙。
“求老天赐我一双慧眼吧!”
展明月噗嗤一笑,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不知怎么地,她想起那个身影清晰的梦中人,南山的道观、观主和神仙似的姑娘,把玩着手腕上的铜钱。
王英之死这事对她一个从未历见意外死亡的人而言冲击力太大,警察不停问她,她解释不了梦中求救,下意识跟着警察的问询走,从身边的人找答案。
以至于忘了自己最初要做的事。
她是因为先有梦中事,才找到知微观的,不是受了蒙骗或者被欺诈,说起来,除了请观里那四个人吃过饭之外,她还没有付出过报酬。
就连手上这串小铜钱都没有任何报酬。
十五块钱的卦金当然不算
遇事不决,展明月一向是相信她自己的,她本来应该相信的就是她自己。
“我连开个门都说不清楚门锁密码,李观主说不清自己怎么知道的埋尸地也很正常,啊!”
想起被反复问询的门锁密码,展明月痛苦抱头,深以为李小观主是难以脱身。
但没关系,南山知微观上还有神仙道姑在,肯定没问题的。
然而,没问题的神仙姐姐现在有很大的问题。
她正浑身无力,脸色苍白地坐在石桌旁,飞光毫不客气地嘲笑她,还以为有多逆天呢,两个时辰内纸傀术和请神降都让她做成了,按照凡人以寿相抵来算,她至少付出了一年的寿命。
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飞光想,就连那青霄观有仙缘的闻鹤雪常用的都是囚风阵,总不会是毫无压力。
术不可轻用,畏命途无常,自有其定式。
苏春稠撑着石桌双肘枕在脑袋下,心中计较了一下,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畏天命畏身衰力竭。
飞光问:“喂喂,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感觉要饿死了。”苏春稠嘴上这么说,手却没停下,从白纸上撕下来碎纸屑的一角,大约还是个蝴蝶形状,放在掌心上。
明月当空,桐叶迎风,一口气将这角碎屑吹上了天。
“你疯了吧!”飞光气急败坏道:“纸傀术和请神降已经耗尽你的精气神了,你还要分神去看这个张重隐?”
“不是我吹的,你看到了,是风。”苏春稠笑道:“偏偏是风。长风啊,吹彻长原,越过荒丘,好风凭好力,载江流万古,我不过是请它慢慢吹,借我看看张重隐这个人而已。”
“狡辩!”
“你说是就是咯。”
山林风火世间造物,或多或少都见证过些什么,飞光他师父这么说过,但那绝不是苏春稠的这个意思。
她明明就是挤出来一点元炁托那片纸屑,还非得推诿到风上。
“你都这么急着帮李道爷,还说你们没什么关系!”
哪怕飞光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候,他依然没明白苏春稠和李不寻的关系,若即若离,若有若无。
“都说了是为了人间正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们没关系!”飞光朝天翻了个白眼,暗道:个屁嘞!
苏春稠想了想,搪塞不过飞光,稍稍给他透露一点。
“债主,他是我的债主。”
说完趴在桌子上合眼小睡,长叹惋惜道:“可惜借的东西却还不回去了……”
飞光四下看了看,月华清辉散落庭院,晚风温而不凉,他打着哈欠自己回去睡觉了。
这个静谧的夜晚,李不寻并不怎么担心,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虽然他解释不清楚如何知道埋尸地的事,但也没有更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就是犯人。
那么,现在这个白炽灯刺眼的房间什么也不会发生,他不是人犯,不知道案发现场在哪里,更不知道凶器是什么。
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去。
没有更直接的证据,说明这一局不是为他所设的,是他自作多情,太高看自己了,也怪飞光算的什么破卦,搞得他好像要有牢狱之灾一样。
想起来之前和苏春稠说的话,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那个女神经不一定会放在心上,他蜷缩手指,仰头迎着灼目的灯光闭上眼,叹了口气。
山下鸡鸣东欲曙,南山知微观石桌上趴着的白衣女子,鬓发微潮,露水打湿衣裙。
她眼睫轻颤,将醒未醒。
晨风吹过高岗,山岚绚丽,染红她裙裾上的梅花,而苏春稠整个人,像要被风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