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叶站在他的屋子门槛里面不敢迈出去一步,惺忪的睡眼睁得像黑琉璃,满脸疑惑惊恐。
“阿……”
“别叫她!”
一个短促的音节停在喉咙处,飞光从另一个房间出来,阻止了李木叶出声。
“她昨夜可是做了不少事,没什么意外的话,你爹今天就能回来,真正的凶手会浮出水面。”
“什么意思?为什么?”
飞光伸手敲李木叶的小脑瓜,“对方可以以梦为介质连接现实与虚幻,苏春稠也可以效仿,借梦进入对方的现实。”
苏春稠跟着那缕浑浊的风前行,果然见到了张重隐,一名普通人。
早上八点居民楼小区楼下的摊子不少都是卖早点的,街上飘过一片碎纸屑也并不会引人注意。
展明月踩着拖鞋,打着哈欠从另一条老街口穿过。
和她擦肩而过的张重隐穿着蓝色西装,打着领带,匆匆忙忙买一杯豆浆、两个包子,一个雪菜馅的包子,一个梅菜扣肉馅的,夹着公文包上公交,和司机大叔操着方言打招呼。
公交车晃晃悠悠走驶步行街站,有些老头老太太会从这一站上车,他立马起身让出来座位。
窗外刮过一阵春风,步行街墙角风中的蔷薇丛如山海荡漾,他微微一笑,给自己打气,新的一天,加油。
抵达一个高楼大厦,张重隐的工作似乎只是打印文件、做做汇总这样的杂事。
同事让他接杯水他并不拒绝,小声嘀咕抱怨但还是会帮忙,上司让他打扫卫生他也没有怨念,顺便笑吟吟给窗台上的绿萝浇水。
小纸屑藏木于林,不可能被他发现。
但这个张重隐友善、温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是杀人犯,更何况他和王英母女根本没有交集,他没有杀人动机。
就算是小公司,中午休息很短,他和别人相约一起到楼下的小馆吃饭,盖饭和面条是招牌主食。
他只点一份九块钱的杂酱面,不要葱,黄瓜丝和胡萝卜丝堆得高高的,放一点辣油和一点醋,午饭就是这个。
吃过午饭后还剩下一会儿休息时间,同事几个闲聊,年纪大的同时聊起来某个朋友或者熟人的近况。
“哎,小张啊,其实人要知足的,这工作朝九晚六也不错是不是?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嘞!人世无常啊,我有个高中同学,四十岁出头,上有老下有小的,得了病,他俩爹娘就跟街上捡破烂,媳妇打两份工,倾家荡产给他治病,那才叫难捱呢!”
张重隐笑着称:“是是是,有道理。”
接着这位年纪大的同事,又是借题长吁短叹,总结陈词,唏嘘道:“其实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是不是?”
张重隐不答,低头看了眼手表,说:“午休快结束了。”
日复一日重复这同样的工作,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小纸屑就在他办公桌的一沓文件夹上,他的唇角扬起,目光看向电脑屏幕上的表格。
夕阳西下,窗台玻璃倒映着浅红色,正映在张重隐的眼底。
南山知微观,鎏金的日光照在桐叶边缘,树影斑驳摇晃,摇在树下人身上。
苏春稠从石桌上起身抬头,唇角上扬笑道:这个张重隐,怪有意思的。
有意思归有意思,杀人犯再有意思,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徒。
“你醒了!”
她才刚醒,环顾四周,哟,人都齐了。
展明月赧然致歉,“昨天回去后我想了想,李观主不是杀人犯,虽然我没有证据,但警察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杀了人,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我当然更相信我自己的直觉和运气,就厚着脸皮又来了。”
苏春稠站起时,半边身子麻到左摇右晃,李不寻扶着苏春稠的肩膀,玩笑道:“爷才走一天,你就急着找凶手给爷洗脱嫌疑,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对啊!”苏春稠半点不否认,捶了捶肩膀,不动声色推开了他,“道爷可是咱们家唯一的一个顶梁柱,没了你,我们可不得饿死了!”
这是哪门子的感慨?这个家里,除了他会饿死,其余的要死恐怕都不容易。
李不寻吊眼讽笑,苏春稠赶忙挥挥手笑道:“没事,我想起今日听到的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她却不说,转头看向展明月,“试试你的好运还灵不灵。今早你去买早饭的路上,过巷子口,记不记得和你擦肩而过的蓝色西装男士?”
展明月皱眉回想,“总是买豆浆包子的那个?我才搬来没多久,肯定不认识,但总能见到。”
“那他和王英母女有没有关系?”
“要说关系那肯定没有,不然警察早找上了。不过那个人是个老好人,总能见到他扶老济贫救弱。”
展明月茫然的眼神有了神采,福至心灵一般道:“想起来了,他和王英聊过好多次,有时候是在绿化带,有时候在树荫下,王英总是悄悄抹眼泪,对他感激涕零。”
苏春稠笑道:“是啊,大好人。”能注意到小蝴蝶在盯他梢的大好人,还故意露给她看。
这到底是挑衅,还是释放出友好的信号还不得而知。
一整天都装得好好的,为何偏要在日晚时候故意露出来呢?
苏春稠不做他想,几乎能确定,这个张重隐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这样温和的样子。
他在为自己看穿了小蝴蝶感到骄傲,还坦荡自然地让她看,这是一种自心底油然而生的不与凡夫同的自矜傲然。
苏春稠可以预感到,这个人早晚会找上知微观来。